(一)
“我说老头,”
白焱砾看着父亲白玉诚气急败坏的模样,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与不满,“我才刚踏进家门,你就拿这棍棒‘迎接’亲儿子?”
“是又如何!”
白玉诚正在气头上,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他本想着今日父子团聚,能心平气和地谈谈,甚至盘算着将部分家业交托给他。哪曾想,一回来就闹得如此不堪!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心一横,决定先煞煞这逆子的嚣张气焰,故意板起面孔,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宣布:“既然你回来了,也好!眼下正有一桩关乎白家未来的要事,须得告知于你!”
白焱砾听到父亲用如此郑重的口吻,眼中掠过一丝意外和不易察觉的探究,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有事快说!别耽搁小爷的宝贵时辰!”
他还在为商铺那档子事耿耿于怀。
白玉诚看着儿子那副油盐不进、毫无悔意的模样,胸中怒火“腾”地窜起三丈高,瞬间将准备好的所有言辞烧成了灰烬。他只觉一股浊气堵在喉间,非得狠狠挫掉这逆子的锋芒不可!他猛地一甩袖袍,冰冷的话语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掷地有声:
“哼!就凭你这般态度?明日再说!等你何时学会敬重长辈、善待宾客,何时再来问我!”
话音未落,他决绝地转身,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带着余安、凉静婉和一众噤若寒蝉的下人,大步流星地跨出了花厅。厚重的门帘在他身后“唰啦”落下,隔绝了内外,只留下一个冰冷僵硬的背影,深深烙印在白焱砾骤然收缩的瞳孔里。
花厅瞬间陷入了死寂。方才还剑拔弩张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烛火在琉璃灯罩里不安地跳动,将空旷地面上的人影拉长、扭曲。白焱砾孤零零地杵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在荒野的石像。先前强撑的那股嚣张气焰,如同被针戳破的鱼鳔,“噗”地一声泄了个干净,只留下满心狼藉的空虚。
父亲离去的背影那样决绝,不带一丝留恋,连同那些簇拥着他的人群,将他彻底隔绝在这份喧嚣之外。一股刺骨的孤寂和冰冷的排斥感,如同带刺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挺直那根几乎要弯折的脊梁,试图用这姿态维持住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然而,紧握在身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的双拳,却暴露了一切——手背上虬结的青筋,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翻江倒海的屈辱、愤怒,以及……被遗弃的恐慌。许久,久到窗外的喧嚣都模糊成了背景音,他才对着那扇紧闭的、空荡荡的门扉,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深不见底失落的嘶哑声音,低低地、破碎地嘟囔:
“老头……你果然……还是偏心他……”
那句被粗暴打断的“要事”,此刻在他听来,早已变了味道。它不再是父亲可能的认可,更像是一份精心为余安准备的、又一次的“馈赠”。花厅外,元宵佳节的热闹喧嚣隔着厚重的门窗传来,如同隔世之音,只有冰冷的孤寂在这偌大的空间里无声弥漫,一点点侵蚀着他每一寸皮肤。
(二)
“白叔叔,”
凉静婉跟在白玉诚身侧,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好奇地追问,语气里带着少女特有的急切和一丝撒娇,“您方才在花厅里说要紧事,到底是什么呀?为什么非要等到明天才可以说呢?”
余安也正欲开口询问,却被白玉诚抬手止住了话头。白玉诚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凉静婉,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真想知道?”
凉静婉刚要用力点头,却被一旁的余安轻轻拦下。余安神色平静,语调沉稳:“白老爷,若您愿意告知,晚辈自然洗耳恭听。”
“白老爷”这个疏离的称呼,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白玉诚心上,泛起一丝难言的悲凉。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疲惫:“安儿,你还是……唤我姑父吧。”
这个称呼,承载着血脉的纽带和他心底那份未尽的愧疚。
余安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白玉诚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可能出口的推拒,语气带着理解和包容:“安儿,有些事……姑父能明白。等哪一天你真正放下心结,愿意唤我一声‘姑父’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余安沉默片刻,那沉默仿佛有千钧之重。最终,他艰难地、仿佛用尽了力气,才从喉间挤出一个小小的字:“……好。”
“那就好。”
白玉诚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伸手轻轻拍了拍余安宽厚的肩膀,感慨道,“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身量都快超过姑父了。”
“那是自然!”
凉静婉抢着回答,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在我们凌奚派,大师兄可是顶梁柱,掌门师父亲自教导,我们怎么会照顾得差呢?”
白玉诚笑了笑,目光却若有所思地重新落回凉静婉身上,话锋一转:“静婉,姑父问你件事。你觉得……砾儿这人如何?你喜欢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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