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让他们感到无比陌生，甚至有些恐惧的形象。
这哪里是那个曾经醉心于笔墨丹青、信奉道教的儒雅官家？
这分明是一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为了胜利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的沙场老将！
不！
甚至比沙场老将还要可怕！
因为他毫无底线！
宗泽戎马一生，自诩心肠够硬，杀人如麻，但此刻，他感觉自己的后心都在嗖嗖地冒着凉气。
李纲这位以节气和风骨着称的文臣，更是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冲击。
但是！
在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之后，一种异样的、病态的兴奋感，却又不受控制地从他们心底深处冒了出来！
对啊！
对付金人那种不把汉人当人看的畜生，何须讲什么仁义道德！
你凶，我就要比你更凶！
你狠，我就要比你更狠！
你残暴，我就要比你更残暴百倍、千倍！
用最恶毒的手段，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让他们知道，侵犯大宋，需要付出何等惨烈的代价！
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
什么君子风度，什么仁义之师，在亡国灭种的危机面前，都他娘的是狗屁！
活下去！
打赢！
这才是唯一的真理！
宗泽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那火焰比之前更加旺盛，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陛下……此计……此计……”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地说道。
“绝了！”
殿内，是颠覆三观的毒计和正在熊熊燃烧的战意。
殿外，则是炼狱般的煎熬和正在一寸寸崩溃的意志。
毒辣的日头已经升到了最高处，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
殿前的汉白玉广场，像一块巨大的铁板，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站在这里的官员们，感觉自己的脚底板都要被烤熟了。
汗水早已流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身体被榨干的虚脱感。
一个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臣，此刻都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再也没有了半分官威。
旁边的同僚虽然心惊，却也自身难保，连抬手扶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的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的痛感。
头晕，目眩，耳鸣……
死亡的阴影，正一点点地笼罩在他们心头。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新“觉醒”的皇帝，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想让他们死在这里！
以蔡京为首的几位重臣，一开始还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势力硬撑。
他们觉得，皇帝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
法不责众，何况他们是朝廷的根基！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清晨到正午，那扇朱红色的殿门，始终没有打开的意思。
蔡京那肥胖的身躯，此刻成了他最大的累赘。
厚厚的脂肪层让他比别人更容易吸收热量，也更难散热。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正在被慢火炙烤的肥猪，油脂正在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他的官帽歪斜，发髻散乱，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高深莫测笑容的脸，此刻布满了惊恐和痛苦。
汗水糊住了他的眼睛，让他看东西都带着重影。
他肥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
他的心中，把李云龙的祖宗十八代都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了一遍。
疯子！
这个赵佶，绝对是疯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如此对待自己这个四朝元老，帝国的太师！
愤怒、屈辱、恐惧，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最终，都敌不过身体本能对生存的渴望。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再这样下去，不等皇帝下令杀他，他自己就要先被这太阳给活活晒死了！
尊严？权势？
在死亡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就在蔡京的意志即将崩溃的时候，他身旁不远处，终于有人撑不住了。
“噗通！”一声。
一名平日里跟在蔡京屁股后面，专职溜须拍马的五品官员，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
他这一跪，仿佛抽干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
他抬起头，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涕泪横流。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紧闭的殿门，发出了嘶哑得如同破锣般的哀嚎。
“陛下！陛下饶命啊！”
“臣……臣知错了！”
“臣……臣家中尚有薄产……臣愿意捐献！愿意捐献出来，以助军资啊！”
这一声绝望的哭喊，像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整个广场。
原本死寂的人群，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池塘，立刻泛起了剧烈的涟漪。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了。
“陛下！臣也愿意捐！求陛下开恩啊！”
“臣有罪！臣愿倾尽家产，为国分忧！”
“陛下饶命！臣不想死啊！”
“噗通！”
“噗通！”
下跪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些刚才还在硬撑的官员，那些还在幻想着皇帝会妥协的权贵，在第一个投降者出现后，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他们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朝着那扇门拼命地磕头，嘶哑着嗓子求饶。
这一刻，什么文人风骨，什么朝廷体面，全都被他们扔到了九霄云外。
他们像一群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只求能保住自己的一条狗命。
蔡京看着眼前这幅丑态百出的景象，心中最后的一丝骄傲，也随之灰飞烟灭。
他颤抖着肥胖的身躯，在身边两个同样摇摇欲坠的党羽的搀扶下，艰难地、屈辱地，跪了下去。
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终于低了下来。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阳光从缝隙里射入，刺得殿外跪着的官员们睁不开眼。
几个面无表情的禁军士卒，捧着笔墨纸砚，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猪羊，充满了冷漠。
“陛下有旨。”
走在前头为首的公公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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