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深夜办公室的“工作讨论”后，接下来的几周，出乎林小溪的意料，一切都呈现出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磐石”项目按部就班地推进，每周的进度报告上都是一片祥和的绿色。王超部长见到她时，笑容愈发和蔼可亲，甚至几次在公开场合表扬她“年轻有为，是部门的未来”。张莉更是热情得像个知心大姐姐，时不时给她带杯咖啡，分享些“内部消息”，言语间全是替她着想，仿佛之前的任何芥蒂都从未存在过。
这种过分的“友善”非但没有让小溪安心，反而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心口，让她更加警惕。她依旧每日核查日志，那个“幽灵”似乎消失了，再没有异常的访问记录。但她备份证据的习惯却坚持了下来，如同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顾言琛果然如他所说，开始了密集的集团年度巡查，频繁往返于A市和总部之间。他在公司的时间明显减少，与小溪的直接交集自然也变少了。他们之间恢复了以邮件为主的沟通方式。
然而，细枝末节处，变化悄然发生。
他要求她提交的“磐石”项目周报，内容必须极其详尽，不仅包括进度数据，还要有潜在风险评估、资源协调难点甚至团队成员状态的主观分析。他回复邮件的速度很快，通常在发送后几小时内，无论多晚。他的批注依旧犀利，直指核心，但措辞却不再像最初那般冰冷刺骨。有时，在驳回她某个过于冒险的提议后，他会补充一句简短的说明，解释其中的利害关系，更像是一种引导而非单纯的否定。
更让小溪心头泛起涟漪的是，有两次她加班到深夜，下楼时，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总是“恰好”停在公司门口。司机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说是顾总吩咐，担心太晚不安全。她坐在后座，看着窗外流逝的夜景，心里明白，这绝非普通的“公司福利”。他人在外地，却依旧遥控着这些细节。
这种无声的、渗透在日常里的关怀，像涓涓细流，一点点冲刷着林小溪心头的坚冰。她开始会在回复他那些严谨的工作邮件时，偶尔在末尾加上一句“您也注意休息”或者“总部那边天气转凉，请注意添衣”。措辞生硬，带着下属对上司的界限感，但这已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极限。
他的回复通常只是“收到”或者“谢谢”，言简意赅。但有一次，在她提醒他添衣的邮件发出后，隔了整整一天，他才回复。邮件正文依旧只有“收到”二字，但附件里，却多了一份他让助理整理的、关于她正在攻坚的一个技术难题的行业前沿分析报告。那份报告价值不菲，显然是他动用了私人关系获取的。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却用行动回应了她的关心。
这种默契的、小心翼翼的靠近，让林小溪在警惕和不安中，也品尝到了一丝久违的、带着酸涩的甜意。
这天是周五，顾言琛结束了为期一周的总部巡查，下午返回了A市。临近下班时，内线电话响起，是顾言琛的助理周铭。
“林副总监，顾总请您下班后，到他办公室一趟。”
小溪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刚回来就找她？是项目出了紧急状况，还是……
“好的，我马上过去。”她稳住心神应道。
收拾好东西，她走向顶楼。推开办公室的门，顾言琛正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背影挺拔，夕阳的金辉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边。他听到动静，回过头，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先坐。
小溪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的办公桌。上面除了整齐的文件，还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看起来十分高档的保温杯，不是他平时用的那个。
顾言琛很快结束了通话，转身走过来。他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淡淡倦意，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他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松了松领带，动作随意却依旧透着难以忽视的气场。
“这周辛苦你了。”他开口，声音因疲惫比平日更低沉几分，“项目周报我看了，写得不错。”
“应该的，顾总。”小溪规规矩矩地回答。
“总部对‘磐石’项目的进展很满意，尤其是市场前瞻性这部分，你功不可没。”他看着她，目光里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小溪不敢居功。
顾言琛微微颔首，没再继续商业吹捧。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王部长最近……对你怎么样？”
小溪心里一凛，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仅仅例行询问？
“王部长……很好，很支持工作。”她斟酌着用词。
“是吗？”顾言琛轻轻重复了一句，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深邃，“张莉呢？我听说，她跟你走得很近？”
他连这个都知道？小溪的心提了起来。他是在提醒她什么吗？
“张姐……是比较关心同事。”她含糊道。
顾言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办公室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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