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顾言琛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的她，声音低沉。他的手轻轻搭上她裸露的肩头，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小溪微微一颤，从镜子里对上他的目光。他的赞美是真诚的，可她却在其中读出了一丝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失去的艺术品般的悲伤。
“真的……要穿这个吗？”她再次确认，声音微弱。
“要。”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仿佛在扞卫某个重要的决定。他转身对等候在一旁的导购小姐说：“就这件。另外，搭配一双合适的高跟鞋。”
他甚至亲自为她挑选了一双银色细跟的晚装鞋，鞋面缀着细碎的闪钻，精致得像灰姑娘的水晶鞋。
当他蹲下身，亲手想要为她试穿时，小溪猛地缩回了脚，脸颊绯红：“我……我自己来。”
顾言琛的动作僵在半空，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缓缓站起身，将鞋子递给她，沉默地走到了一边。
那一刻，试衣间外奢华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步的距离，还有一种无形的、越来越厚的隔膜。
最终，那条裙子和那双高跟鞋被打包带走。顾言琛刷卡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看着他递出那张黑色信用卡的背影，小溪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这昂贵的礼物，像是一种补偿，一种试图用物质来粉饰太平的努力，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回去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顾言琛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侧脸线条冷硬。小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购物袋，感觉它像一块烙铁，烫得她手心发痛。
她宁愿他还是那个会因为工作挫折在她面前流露出疲惫的顾言琛，是那个会和她一起在路边摊吃烧烤、笑得毫无形象的顾言琛。而不是现在这个，用昂贵的礼物和精心的安排，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让她越来越看不懂的他。
纪念日当天，天空是灰蒙蒙的，没有阳光，也没有雨，只是一种压抑的、暧昧不明的灰色。
林小溪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课堂上，教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图书馆里，书页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苏晓晴看出了她的异常，凑过来小声问：“今晚和顾言琛纪念日，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吵架了？”
小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有，可能就是……有点累。”
晓晴将信将疑，但看她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心点，周年纪念呢！”
开心？小溪在心里苦笑。她现在只希望今晚能顺利度过，不要出任何差错，不要有任何意外。她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而纪念日晚餐，就是行刑前的最后一餐。
下午，她一个人在宿舍，对着镜子，开始为晚上的“盛宴”做准备。她洗了头发，仔细地吹干，化了一个比平时稍浓的妆，试图用粉底掩盖眼底的青黑和疲惫。当她穿上那条香槟色的长裙，踩上那双纤细的高跟鞋时，看着镜中那个陌生而美丽的倒影，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攫住了她。
这不像她。这像是顾言琛想要她成为的样子，或者说，是他认为在“云顶”那种场合应该出现的、配得上他身份的女伴的样子。
傍晚，顾言琛的车准时停在楼下。他今天穿了一套剪裁完美的深蓝色西装，打了领带，头发一丝不苟，整个人英俊得令人屏息，却也疏离得让人不敢靠近。
他下车，为她拉开车门。看到盛装打扮的她时，他眼中依旧闪过惊艳，但那份惊艳很快被一种更沉重的情绪所覆盖。他绅士地伸出手，扶她上车，动作无可挑剔，却少了往日那份自然的亲昵。
车子平稳地驶向市中心。车内播放着舒缓的古典乐，但两人之间的沉默，却比音乐声更加清晰。
“餐厅我订的是‘云顶’，”顾言琛终于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安静，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做工作汇报，“视野很好，可以看到整个A市的夜景。”
“嗯，听说过。”小溪轻声回应，目光落在窗外流光溢彩的街灯上。
“我点了你可能会喜欢的鹅肝和龙虾，还有他们特色的甜点。”他继续说着，像是在背诵预先准备好的流程。
“你安排就好。”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指甲上涂了一层透明的护甲油，是他之前送的，说显得干净。
又是一阵沉默。
他努力找着话题，从天气谈到她最近的课业，再谈到他公司一个无关紧要的项目。她配合地应和着，简短地回答“是”、“还好”、“不错”。对话进行得艰难而刻意，仿佛两个不太熟的演员在努力对戏，生怕冷场，却又找不到真正能触动彼此的台词。
所有的交谈都浮于表面，小心翼翼地在那个最核心、最敏感的话题周围画下一个巨大的、无人敢踏足的禁区。
车子终于停在了金融中心的地下停车场。顾言琛先下车，绕过来为她开门，然后向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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