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也好。”
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雨滴,敲打在顾白混乱的心湖上,激起圈圈涟漪,却无法平息深处的暗流。
他看着妖姬望向殿外的侧影,那身影在空旷大殿的映衬下,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孤独。她不再是那个执拗地想要打磨出完美替身的疯魔之主,也不是那个挥手间强敌灰飞烟来的无上强者。此刻的她,更像是一个背负了太多、终于感到疲惫的……人。
“你让我忘了?”顾白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艰涩,“忘了你施加的一切,忘了那些恨,然后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我之间,就能一笔勾销?”
妖姬缓缓转过身,紫瞳中依旧是一片平静的深潭,但那潭水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碎裂。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然呢,顾白?你还想如何?”
她向前又走了几步,直到两人之间只剩下数尺之遥,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翻涌的挣扎,他能闻到她身上那缕熟悉的、混合着冷香与一丝寂灭气息的味道。
“继续恨我,能改变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阿白不会回来。你承受过的痛苦不会消失。我犯下的罪孽,也不会因此减轻分毫。”
她的目光掠过他紧握的拳头,掠过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最终定格在他那双写满复杂情绪的眼睛上。
“仇恨是一条双向的锁链。你用它捆绑我,何尝不是捆绑了你自己?”她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向一旁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着两人模糊的身影,“我累了,顾白。”
这句“累了”,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控诉或命令都更具分量。它卸去了所有伪装,袒露出内核最深处的疲惫与……或许是某种程度的放弃。
“魔宫危机已解,我的力量也已恢复,甚至……更胜往昔。”她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陈述事实的漠然,“你不再是被囚禁于此的替身。你拥有自己的力量,源符,秩序之力,甚至……那缕混沌意志。天地广阔,你已来去自由。”
顾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骤然困难起来。
她是在……赶他走?
用这种平静的,近乎于为他考虑的方式,将他推开?
“你为我融合魔核,于魔域有功,于我有恩。”妖姬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清明,“前尘旧怨,你若能放下,魔宫客卿之位,永远为你虚席以待,墨渊、岩魁,乃至整个魔域,都会敬你如上宾。你若放不下……”
她停顿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又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音。
“你若放不下那份恨,想要离开,去寻找你自己的道……我亦不会阻拦。”
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顾白怔怔地看着她,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他预想过无数种他们再次对峙的场景,或许是剑拔弩张的质问,或许是沉默冰冷的僵持,甚至可能是她秋后算账的雷霆之怒……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平静的……放手。
她给了他选择。留下,或者离开。恩怨两清,或者带着未解的恨意远走高飞。
这原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自由。摆脱替身的阴影,摆脱这扭曲的囚笼,摆脱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痛苦不堪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当这份“自由”真的被捧到他面前时,他感受到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巨大的、仿佛脚下地面骤然塌陷的空茫和……恐慌?
恨意呢?他那支撑着他走过最黑暗时光的、对阿白之死的愤懑、对被囚禁被操控的屈辱,那一切的一切,难道就因为记忆的些许模糊,因为她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要烟消云散了吗?
不。不可能。
那些感觉依旧存在,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只是,在那恨意的底色之上,不知何时,悄然混入了别的东西。是看到她孤身承受魔核反噬时的不忍?是感知到她灵魂深处那无边疲惫时的心悸?是浴池边那个失控的吻留下的灼热烙印?还是此刻,面对她这近乎“认输”的姿态时,那莫名涌起的、尖锐的刺痛?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干脆地说出“我走”这两个字。
同样,他也无法坦然地说出“我留下”。
他就像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央,挣不脱,也舍不得挣脱。
“你……”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你就这么想让我离开?”
妖姬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双向来能看透人心的紫瞳,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让他看不清她真正的情绪。
“顾白,”她轻轻唤了他的名字,不带任何前缀,也没有了往日的冰冷或讽刺,只是平铺直叙地,叫出了这个名字,“选择权,在你。”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耗尽了所有交谈的力气,缓缓转过身,重新走向大殿深处,将那清瘦而孤直的背影留给了他。
“青萝会安排一切。无论你作何决定,都不会有人阻拦。”
她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最后的、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顾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魔核殿深处那幽暗的光影里,仿佛被那片深沉的紫色彻底吞噬。
殿门依旧敞开着,外面是正在恢复生机的魔宫,是广阔无垠的天地,是他曾经渴望的自由。
可他的一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这光滑冰冷的地面上,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
放手?
她放手了。
可他的执念,又该归于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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