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沉的黑暗里,最后一波疲倦的鼹鼠也将入洞。
松州城头,值夜的戍卒眼皮打架,连日的紧张耗尽了他们的精神。城内百姓蜷在屋中,祈祷着这一夜也能如同前几日般,在提心吊胆中平安捱过。
连身经百战、和衣而卧在城楼旁小帐中的韩冲,也以为吐蕃人至少会等到天色微明、视野清晰时才会发动进攻,心神稍懈,陷入了短暂的浅眠。
然而,战争的节奏从不遵循常理,尤其当对手是来自高原、惯于出其不意的松赞干布。
死寂之中,危险贴着地面悄然蔓延。
“敌袭——!”
一声破了音的、凄厉到极点的呐喊,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刺破了虚假的安宁!
城垛上视力极佳的老兵,在换防前的最后一瞥中,看到了城墙下阴影里,那一片无声蠕动的、比夜色更浓的黑暗正在急速逼近!
这一嗓子,瞬间将整座松州城从昏沉中彻底惊醒!
韩冲几乎是应声弹起,甲叶铿锵作响,睡意荡然无存。
他本就未解甲胄,一把抄起枕边的百炼横刀,如同出闸猛虎般冲出营帐,几个箭步便蹿上城头最高处。
凝目望去,借着微弱的天光,只见城墙百步之外,黑压压的吐蕃步卒正如潮水般涌来,他们衔枚疾走,盾牌遮掩,几乎与地面融为一体,若非那老兵眼尖,恐怕真要等他们搭上云梯才能察觉!
“他娘的,跟老子玩这套!”韩冲啐了一口,眼中却无慌乱,只有被挑衅激起的凛冽杀意。经验告诉他,夜袭最惧光明与混乱。
他声如炸雷,瞬间压过初起的骚动:“弓箭手!火箭准备!给老子照亮这群阴沟里的老鼠!”
命令清晰果断,如定海神针。慌乱中的守军迅速找到主心骨,弓手们从箭囊中抽出特制的火箭,就着早已备好的火盆点燃浸油的箭簇。
噼啪燃烧的火苗,映亮了一张张紧张却逐渐坚毅的脸。
“目标——城下百步,覆盖齐射!”韩冲横刀前指,“三轮!放!”
“嗖嗖嗖——!”
第一轮燃烧的箭矢离弦,划破浓墨般的夜空,带着凄厉的呼啸,如同骤降的流星火雨,狠狠砸入吐蕃先锋的阵中!
“噗嗤!”
“啊——!”
利刃入肉的闷响与猝不及防的惨叫同时响起。火箭不仅带来了死亡,更带来了光明。
被射中的吐蕃兵卒惨叫着倒下,身上燃起的火焰成为最醒目的光源,瞬间将城墙下百步内的区域照得影影绰绰,也照亮了更多正在埋头冲锋的敌人惊恐扭曲的面孔。
“第二轮!放!”
“第三轮!放!”
毫不间断的两轮齐射紧随而至,更多的火焰在吐蕃军中爆开,连绵成片。
偷袭失去了夜色的掩护,冲锋的阵型在突如其来的打击和光亮下出现了明显的滞涩和混乱。
城墙上的守军则士气大振,借着火光,弓弩、投石的精度陡然提升,惨叫声在吐蕃阵中此起彼伏。
夜袭的意图被彻底粉碎,战斗在燃烧的尸体与火箭残焰映照下,提前进入了白热化的攻城与守城阶段。
怒吼声、厮杀声、器械撞击声轰然爆发,彻底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
松州,这座边陲坚城,终于在血与火中,迎来了第一波真正的考验。
几乎就在松州城头火箭升空、杀声震天的同一刻。
数百里外,嶲州军营了望高台上,彻夜未眠、一直面朝西北方静立观察的冯璋,看到了天际那不同寻常的、断续亮起的微弱红光,虽然遥远,但在漆黑的天幕下依旧触目惊心。
紧接着,快马疾驰,溅起泥水,斥候几乎是滚鞍落马,冲到他面前,声音急促:
“将军!松州急报!吐蕃趁夜偷袭,已被韩将军用火箭击退,但攻城战已起!杀声震天!”
冯璋一直紧绷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望向松州方向的目光,锐利如刀,再无丝毫犹豫与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从暗夜厮杀到天光大亮,又从晨光熹微持续到日上三竿,直至临近巳时,城外那令人窒息的喊杀声与冲锋的浪潮,才如同退潮般渐渐止歇,最终彻底褪去。
城头上,硝烟混合着血腥气尚未散尽,疲惫的守军或倚着垛口喘息,或瘫坐在地处理伤口。
一个脸上溅着血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新兵,用力将卷刃的刀插在地上,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兴奋与几分初战告捷的骄狂,对身旁同伴嚷道:
“嘿!都说吐蕃人如何凶悍,我看也不过如此!刚才小爷我手起刀落,砍翻了两个,跟宰鸡似的!再来多少,小爷都照杀不误!”
一个正用破布默默擦拭刀上凝固血块的老兵路过,闻言停下脚步,冷冷瞥了他一眼,鼻腔里哼出一声:
“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懂个屁!你刚才杀的,那也叫吐蕃人?看看他们的皮甲、头发、手里那破刀!那是党项人,是被吐蕃人驱赶上来送死的羌民、部族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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