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目睹温暖与秦烈相携离去后,林沐风周身的气息便愈发冰寒沉凝,青霄峰主殿仿佛提前进入了凛冬,连周围流动的云雾都似乎被冻结。
他不再关注丹堂方向的动静,甚至刻意收敛了笼罩整个青霄峰的神识,不再去感知偏殿那边的情况。
然而,越是回避,那画面便越是清晰。少女与他人言笑的模样,如同心魔幻影,不时在他静修时浮现,扰乱他古井无波的心境。那莫名的滞闷与不悦,并未随时间消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隐隐侵蚀着他坚不可摧的剑心。
这不对。
非常不对。
林沐风深知,修行到了他这般境界,任何一丝心境上的瑕疵,都可能成为自身道途的阻碍,甚至成为将来突破时的心魔,后果不堪设想。他追求的是剑道巅峰,是斩断尘缘、太上忘情的至高境界,岂能被这般莫名的情绪所困?
必须理清,必须斩断。
因此这日,他将温暖唤至主殿。
温暖察觉到了师尊周身的气息比往日更加冷冽,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她心中微凛,恭敬行礼:“师尊。”
林沐风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是那般注视,却似乎比以往更深沉了几分,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某些本质的东西。沉默了片刻,林沐风方才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
“吾欲闭关,时日不定。峰内诸事,你可自行决断。修行之上,若有疑难,可去请教掌门或藏经阁守阁长老。”
温暖闻言一怔。师尊闭关本是常事,但此次给她的感觉却有所不同。那“时日不定”四个字,更是让她心中莫名一紧。
“是,弟子谨遵师尊吩咐。”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垂首应道。
林沐风不再多言,挥了挥手。
温暖躬身退出主殿。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林沐风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许久,直至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殿内重归死寂。
林沐风缓缓阖上双眼,周身剑意勃发,在主殿内重新布下重重禁制,彻底与外界隔绝。
他需要一次彻底的闭关,不仅要巩固修为,更要直面内心那突然滋生的、不该存在的波澜。他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又因何而起?而后,将其如同斩灭心魔一般,彻底斩除!
青霄峰主殿,就此封闭。
温暖站在殿外,看着那紧闭的、仿佛与山峦融为一体的大门,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怅然若失。她隐约感觉到,师尊此次闭关,似乎与往常不同。
但她也并未多想,只道是师尊修行到了关键处。至于内心深处的那丝疑惑,则被她暗暗压下。
温暖收敛心神,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师尊闭关,她更需勤修不辍,不能有丝毫懈怠。丹道要学,修为更要提升,不能在师尊出关时毫无进步,让师尊失望。
只是,偶尔在炼丹间隙,或是练剑之余,目光掠过那紧闭的主殿大门时,心头总会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牵挂。
而殿内之人,此刻正于无尽剑意与心念交织的风暴中,独自面对一场无人知晓的……问心之关。
随着林沐风闭关,青霄峰便愈发显得空旷寂静。
温暖的生活并未有太大改变,依旧规律而充实。她将时间在修炼、剑法、丹道三者之间精心分配。
修为的提升是根本。她巩固着金丹中期的境界,丹元愈发浑厚精纯,向着后期稳步迈进。每一次周天运转,都能感受到自身与天地灵气的联系更加紧密。
《青玄剑经》的修炼也未曾落下。那丝自秘境剑痕中悟得的“寂灭”之意,已被她彻底融入自身剑道之中。剑势展开,生机与寂灭轮回交替,时而万物复苏,时而万籁俱寂,威力与玄妙更胜往昔。她在崖边练剑时,周身剑意引动,甚至能让峰顶的草木随之呈现出枯荣交替的奇异景象。
至于丹道,她进展不快,但基础打得极为扎实。有秦烈这位丹道天才不时指点,加上她自身对草木生机的敏锐感知,在控火与提纯方面进步显着。她已经能够成功炼制几种最基础的炼气期丹药,成丹率与品质都还算不错。秦烈曾赞叹她于此道也颇有天赋,心静手稳,对火候与药性变化的把控更有种天然的直觉。
温暖与秦烈的交往也不再仅限于丹堂探讨,偶尔在宗门任务中相遇时也会交流几句。但温暖性子清冷,并非热络之人,秦烈也恪守礼节,两人便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同门之谊。只是偶尔,温暖会想起师尊闭关前那异常冰冷的气息,心中会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但很快便被她压下。
期间,宗主玄玑真人曾召见过她一次,询问她修行近况,并再次隐晦地提及林沐风若能多收几名弟子传承剑道该多好。温暖只是垂首静听,并未接话。玄玑真人见她如此,也只得无奈作罢。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转眼间,林沐风闭关已近十载。
对于金丹修士数百年的寿元而言,十年光阴也不过弹指一瞬。但这十年里,温暖已然彻底褪去了少女的青涩,身姿愈发挺拔窈窕,容颜清丽绝伦,气质却愈发沉静内敛,如同经过岁月打磨的美玉,光华蕴藏,只在不经意间流露。她的修为,也已悄然攀升至金丹后期,距离金丹大圆满亦不远矣。
她依旧会不时看向主殿的方向。那扇门始终紧闭,没有任何出关的迹象。最初的淡淡牵挂,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似乎沉淀成了某种习惯,如同呼吸般自然。
她偶尔会摩挲一下手腕上的月华镯,仿佛能够通过月华镯感受到师尊一般。
这一日,她刚结束一轮炼丹,正在清理丹炉,忽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向主殿!
一直沉寂的、笼罩着青霄峰主殿的浩瀚剑意,似乎……波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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