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明从恶臭弥漫的下水道被拉回地面，带回的不仅仅是满身污秽和极度的疲惫，更是几个冰冷而确凿的信息：松浦洋行地下实验室的外墙触手可及，内部机器在持续运转，空气中飘散着诡异的化学气味，而那扇预想中的检修口，早已被时间和人为封死。
希望似乎再次被堵死。然而，江华却从沈哲明近乎虚脱的描述中，捕捉到了另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你说……你在靠近洋行地基的那段管道里，发现了‘几根嵌入墙壁的、较新的金属管道’？”江华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沈哲明，语气急促地追问。
沈哲明靠在冰冷的墙上，喘息着点头，声音嘶哑：“是……看起来像是电缆管，或者……通风管？比周围的混凝土要新，接口处的水泥颜色都不一样……”
通风管！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江华脑海中的迷雾！她猛地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冰雕”，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图纸！‘冰雕’同志，松浦洋行的原始建筑图纸上，有没有标注地下设施的通风管道走向和外接口？！”
“冰雕”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迅速从那个珍贵的油布包里再次取出松浦洋行的建筑图纸，在煤油灯下飞快地展开、查找。
“有！在这里！”“冰雕”的手指指向地下二层结构图的一个角落，那里用细线标注着通风系统的示意走向，其中一个主要的进风口和排风口，都指向了建筑靠河滩方向的外墙！而沈哲明发现新增管道的位置，恰好就在这个大致方向上！
“排水管道和通风管道，在某种情况下，可能会因为建筑结构改动或扩建而挨得很近，甚至共用某些外墙空间！”江华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沈明发现的，很可能就是通风系统的外接口，或者至少是与之相关的管道！敌人封死了检修口，加固了主体结构，但他们需要呼吸！通风系统是他们无法完全封闭的命脉！”
这个发现，意义重大！如果说之前寻找的都是坚硬的“墙壁”和“大门”，那么通风系统，可能就是这铜墙铁壁上唯一的、柔软的“呼吸道”！
“可是……通风管道通常都很狭窄，而且内部可能有滤网、风扇等障碍物，怎么进去？”沈哲明虚弱地提出质疑，他亲身经历过管道的逼仄。
“我们不一定要进去！”江华的思路愈发清晰，“我们可以利用它！监听！甚至……投送！”
“监听？投送？”“冰雕”和沈哲明都看向她。
“对！监听管道内空气流动带来的声音，或许能听到实验室内部的对话或者机器运行的更具体信息！至于投送……”江华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冷静，“我们可以尝试投放一些无害的、但能揭示内部环境的东西……比如，对特定化学物质敏感的颜色指示剂粉末？或者，体积微小的……监听设备？”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且不说如何将东西精准投放到通风管道内而不被发现，光是获取她所说的那些“工具”，在当时的哈尔滨就难如登天。
“颜色指示剂……或许可以通过‘刘大夫’的渠道想想办法，他认识一些化学试剂商人。”“冰雕”沉吟道，指的是之前救治陈亮的那位地下医生，“但微型监听设备……这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除非……”
他没有说下去，但江华和沈哲明都明白他的意思——除非求助那个神秘的“灰衣人”，或者他背后的苏联情报机构。但这无疑是与虎谋皮，风险未知。
“监听和投送可以暂缓，但确认通风管道外接口的具体位置和结构，是当务之急！”江华果断调整了优先级，“我们必须再去一次下水道，目标就是沈明发现新增管道的那个位置，进行更仔细的勘察，最好能确定那是否是通风口，以及其具体结构和可接近性。”
还要再去那地狱般的下水道？！沈哲明的脸色更加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次的经历实在是不堪回首。
看到沈哲明的神色，江华心中不忍，但任务紧迫，容不得太多犹豫。“这次我去。”她平静地说。
“不行！”“冰雕”和沈哲明几乎同时反对。
“你对图纸和结构的理解不如沈明，下面环境太复杂危险！”“冰雕”语气坚决。
“你身体承受不住的！”沈哲明也挣扎着站直身体，“我已经去过一次，有经验，还是我去！”
看着两人关切而坚决的目光，江华知道无法说服他们。她叹了口气：“好吧，但沈明你需要再休息一天，恢复体力。‘冰雕’同志，请你尽快通过刘大夫的渠道，弄到一些简单的化学试剂，比如PH试纸，或者能找到的、对常见消毒剂、福尔马林等气味敏感的材料，哪怕只是有特殊气味的香精也好，我们需要尽可能多的探查手段。”
两天后，稍稍恢复的沈哲明，再次全副武装，在同样的深夜，同样的风雪掩护下，再次从那个锈蚀的雨水箅子，潜入了黑暗恶臭的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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