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甲突然变长,在柜台上抓出几道白痕,我想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
她没有说完,但我明白了。
这个骄傲的狐妖,被一个简单的香气困扰了千年,就像人类被一首老歌或一种味道突然拉回过去的某个瞬间一样。
只是她的持续了一千年。
好吧。我从柜台下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瓶和一根细长的银针,这两样东西一碰到空气就泛起了微光,按照规矩,我需要先评估您的嗅觉价值。
胡离优雅地伸出右手,手腕翻转的姿势像是舞蹈动作:请便。
我用银针轻轻刺破她的指尖——没有流血,一滴晶莹的液体渗出,散发着浓郁的冷香。
银针吸收了这滴液体,瞬间变得通红,针尖处凝结出一颗小小的红色珠子。
确实是上等的千年灵嗅。我点点头,将银针上的液体滴入琉璃瓶中,液体在瓶底形成一团粉色的雾气,不断变换形状,时而像花朵,时而像狐狸的脸,按照市价,可以兑换一次气味重现
胡离紧张地看着我,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旗袍下摆:能重现得一模一样吗?
理论上可以。我翻开爷爷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咒语和注意事项。
我的手指停在一段用红墨水标注的文字上:但您确定吗?一旦典当,在赎回前您将再也闻不到任何气味。
我确定。胡离毫不犹豫,她的声音像是一把出鞘的剑,锋利而决绝。
我拿起剪刀,在琉璃瓶口轻轻一划,刀刃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
瓶中的粉色雾气立刻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微型漩涡,隐约能听到风声从瓶中传出。
请对着瓶子说出您要典当的内容和愿望。我说道,感觉手中的剪刀变得越来越重。
胡离深吸一口气,凑近瓶口。她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扇形的阴影,嘴唇微微颤抖:我,胡离,自愿典当千年嗅觉,换取当年书生张明远所熬白米粥的完整香气记忆。
剪刀突然发出嗡鸣,震得我虎口发麻。瓶中的粉色雾气剧烈翻腾,然后化作一缕细线被吸入剪刀刃口。
我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剪刀传来,仿佛它正在吞噬什么无形的东西。
我迅速用另一个琉璃瓶接住从剪刀另一端流出的雾气——这次变成了乳白色,像极了熬好的米粥,瓶壁上立刻凝结了一层水珠。
完成了。我将装满白色雾气的琉璃瓶用红绸包好,递给胡离,手指因为刚才的能量传递而微微发麻,打开瓶盖就能闻到。但请记住,只有一次机会。
胡离双手接过瓶子,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她的眼中闪烁着期待与恐惧交织的光芒,嘴唇失去了血色。
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看到她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颤抖着手指,慢慢拧开瓶盖——
一股温暖、朴实的米香瞬间充满了整个当铺。
那香气简单却醇厚,带着柴火特有的烟火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糊味?
是的,确实是糊味,像是锅底烧焦的那种味道,混合在米香中,奇怪却不难闻。
胡离的表情凝固了。
她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打在柜台上发出轻微的声。
她的肩膀开始颤抖,然后是全身,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
原来...她的声音哽咽了,手指紧紧攥住瓶子,指节发白,原来我记得的一直是错的。那粥...那粥根本就是熬糊了的。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安静地站着。
胡离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开始很小,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
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横流,笑得九条尾巴全都竖了起来。
那个书呆子,连粥都不会熬!她边笑边擦眼泪,妆容都花了,我居然为这个记了一千年!一千年来我尝遍天下美食,就为了找到那个味道...结果居然是糊的!
她擦掉眼泪,将瓶盖重新盖好,香气立刻消失了。
当铺里又恢复了原本的陈腐气味,只有胡离脸上未干的泪痕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谢谢你,小掌柜。我终于...终于可以放下了。
我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突然理解了爷爷为什么愿意经营这样一家古怪的当铺。
有些执念,看似微不足道,却能纠缠人一辈子...或是一千年。
而解开这些执念,或许就是当铺存在的意义。
您要保管好这个吗?我指了指装有她嗅觉的粉色雾气瓶,它现在安静地躺在柜台上,不再变换形状,可以存在我们这里,随时赎回。
胡离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木梳,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刚才激动时弄乱的头发:不必了。那嗅觉里全是寻找那个味道的执念,现在...她对着柜台上的铜镜抿了抿嘴唇,我不需要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绣花鞋在地板上转了个圈,却又停住脚步,回头看我:对了,你爷爷有没有告诉你这把剪刀的来历?
我摇摇头,手指下意识抚过剪刀上的花纹:他只说是断尘剪的碎片。
胡离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这个动作亲昵得让我僵在原地:那可是不得了的东西。传说完整的断尘剪能剪断世间一切缘分,无论是神是魔。
她轻轻地说,声音突然变得很遥远,你爷爷...不简单啊。他当年...
我还想追问,门上的铜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凌晨两点四十分,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男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带进一股河水的腥气。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救、救命...他扑倒在柜台前,手指抓挠着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个东西缠上我了,它说要我的命...
胡离挑了挑眉,九条尾巴在身后优雅地摆动:看来你有新客人了,小掌柜。
她轻盈地走向门口,在跨出门槛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我们还会再见的。
门关上后,我转向那个瑟瑟发抖的年轻人。
他抬起头,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根细细的、血红色的线,一直延伸到门外的黑暗中...
而那根线的另一端,隐约可见一只苍白的手,正慢慢地、坚定地拉着线,要把这个年轻人拖回他逃出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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