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戌时三刻,这是佩思卿他们回来的第三天。雨丝如银针般斜斜坠落,将宫墙染成青灰色。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细碎声响,与雨声交织成一曲略显诡异的乐章。佩思卿站在廊下,手中把玩着昭明珏,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却无法抚平她心中的困惑。她抬眼望向立在不远处的顾砚舟,他的身影被雨幕笼罩,忽明忽暗,仿佛与这雨夜融为一体。
“顾砚舟,”佩思卿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几分清冷,“你到底是怎么识破那个假人的?玄逸霄的傀儡术出神入化,那个假人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都与我别无二致。”
顾砚舟缓缓抬手,接住一滴雨水,水珠在他染血的袖口晕开深色痕迹,宛如一朵妖冶的花。回忆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拉回镇魂大典那惊心动魄的夜晚。烛火在祭台上摇曳不定,将假人披着凤冠霞帔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格外阴森。当假人缓缓睁眼,与他对视的刹那,一种强烈的直觉如电流般窜过他的全身。
“是直觉。”顾砚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不是你。”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你的眼睛里有光,有倔强,有对世间一切的悲悯。而她的眼睛……”顾砚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空洞无神,像一潭死水,没有半点生气。”
佩思卿冷笑一声,将昭明珏重重握在掌心:“好个直觉。所以你就顺势利用蛊虫之乱,让假人杀了你,故意把消息放出去,等着我自投罗网?”她逼近一步,雨珠顺着发梢砸在顾砚舟的衣襟上,“别以为我不知道,镇魂大典后,蛊虫爆发已成定局,你不过是利用了这一点!”
顾砚舟并未闪躲,任由雨水顺着下颌滑落:“我承认,国师早就算出蛊潮会在镇魂大典后七日发作。”他忽然扯开染血的领口,露出锁骨处暗红的蛊纹,“但你看这印记——当假人‘杀’我时,我故意引蛊虫入体,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顾砚舟已死。”他的指尖抚过纹路,疼得微微皱眉,“唯有你会为了压制蛊毒、解救百姓,带着昭明珏回来。”
佩思卿呼吸一滞。她想起归途中听闻皇城百姓被蛊虫啃食的惨状,那时连心符在腕间发烫,灼得她彻夜难眠。“你就这么笃定我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冒险?”
“因为你是佩思卿。”顾砚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是会为兄长挡下蛊蟒的佩思卿,是在千鳞礁用血泪唤醒昭明珏的佩思卿。”他的声音突然放软,“我赌的不是你的善良,是这些日子并肩作战,你心里也有了要守护的东西。”
佩思卿猛地抽回手:“守护?陛下还记得镇魂大典上,你打算用我复活苏晏殊的事吗?”她的声音发颤,“我躲在宫墙之外,听着你和国师谋划‘以活人献祭唤醒亡魂’,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工具!”
顾砚舟垂眸望着掌心的雨痕,指腹无意识摩挲着染血的袖口褶皱。“阿晏是为护我而死。”他语调平静,仿佛在讲述一段早已尘封的往事,“敌军破城那夜,她将我推进暗室,指尖还残留着为未出世孩子缝制襁褓时的柔软触感。箭矢穿透木门的声响,与她最后一声气若游丝的‘活下去’,成了我此后十年挥之不去的梦魇。”
檐角铜铃突然剧烈摇晃,惊起一阵急促的脆响。他顿了顿,喉结微动:“等我再推开暗门,满地箭矢插在她身后的墙面上,像某种诡异的图腾。她蜷缩在血泊里,手里还攥着半块没绣完的虎头肚兜——本该是给我们孩子的。此后十年,我翻遍古籍研习秘术,终于在一本残卷上找到镇魂大典的记载。上面说,需以两个极为相似之人行祭,方能让死者魂魄归位。所以我接近你,甚至想将你……”他声音戛然而止,抬眼望向佩思卿,目光沉静如深潭,“当法器光芒亮起,假人睁开眼的瞬间,我忽然想起初遇时你站在宫墙下的模样。那时你仰头望着流云,眼底盛着整个天下的光。那一刻我才惊觉,执着于抓住消逝的过去,只会让我失去更多。”
雨珠顺着他的衣摆坠入水洼,惊碎一片月光。他伸手接住一粒雨,水珠在他掌心折射出细碎的光:“我故意让仪式失败,又设下蛊虫迷局。既是为了平息灾祸,也是想再见你一面,亲口说一句抱歉。或许,也是想告诉自己,有些人,比执念更值得珍惜。”
佩思卿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上廊柱,发出闷响。她死死盯着顾砚舟手中那粒折射着冷光的雨珠,仿佛那是扎进她心口的针。“一句抱歉就能抵消你把我当成祭品的谋划?”她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顾砚舟,你用了整整十年研习秘术,却连最基本的对错都分不清。我们成婚八年,原来这八千多个日夜,不过是你为复活亡妻编织的一场骗局!”
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昭明珏的纹路,仿佛要将这些年的痴傻尽数碾碎:“你可知道,我曾以为你案头那盏为我留的夜灯,是真心的牵挂?以为你亲手为我披上的披风,藏着绵长的情意?原来自始至终,你眼中倒映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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