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怪异举动很快引起了注意。不止是王管事偶尔投来的不耐烦的目光,还有几个明显是监工的人,时常在不远处冷漠地注视着他。他知道,那是马三宝或者张总旗的眼线。
第四天,他粘羽毛时,“不小心”打翻了一盆调配过稠的鱼胶。在清理混乱时,他“无意”中用手指沾了不同浓度的鱼胶测试粘度,又“顺手”将旁边一捆未被修剪的羽毛按照一个更高效的方式粗略整理了一下。
这些微小的动作,都被角落里的一个监工看在眼里。
第五天,凌云依旧在和羽毛斗争。下午,王管事阴沉着脸走过来,身后跟着张总旗。
“你,别粘这鸟毛了!”王管事没好气地说,“滚去铁匠那边,李头儿那儿缺个拉风箱的!真是晦气,粘个毛都干不好!”
拉风箱?那是更重的体力活,但对凌云来说,却是靠近核心生产环节的机会!
他脸上做出惶恐和为难的样子,拄着棍子艰难地站起来:“管事,我这腿……”
“死不了!赶紧去!”王管事不耐烦地挥手。
张总旗冷眼旁观,淡淡道:“马公公说了,让你多试试不同的工位。”
凌云心中了然。这是马三宝对他的进一步观察和测试。粘羽毛的“无能”表现,或许反而让他们放松了些警惕,同时也在试探他到底在“工匠”一事上有几分成色。
“是,是。”凌云连忙应声,一瘸一拐地走向铁匠区域。
铁匠组的头儿李师傅是个膀大腰圆、面色黝黑的壮汉,对塞过来一个瘸子十分不满,但碍于王管事和张总旗,只得骂骂咧咧地让凌云去负责一个辅助炉子的风箱。
拉风箱是个枯燥而耗费体力的活计,需要保持一个稳定的节奏为炉火供风。凌云默默地拉着,手臂很快酸麻,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炉火上。
他观察着火焰的颜色、温度的变化与风箱节奏、燃料添加的关系。现有的风箱是简单的皮橐式,效率低下,鼓风不均匀,导致炉温波动很大,极大影响了锻打质量。
干了半天,他浑身都被汗湿透,左腿也开始隐隐作痛。休息时,他坐在炉边,看着李师傅懊恼地将一块因为受热不均而锻裂的铁料扔进废料堆。
凌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拄着棍子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李师傅,这炉火……好像时而太旺,时而又弱下去,是不是风箱不太好用?”
李师傅正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个拉风箱的废物,拉不动了就直说!关风箱屁事!这他娘的就这玩意!”
凌云没有退缩,继续低声说:“小子以前……家里打铁时,用的风箱好像不太一样,进风更稳些。要不要……试试稍微改动一下风箱里面的活门和风道?”
李师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改动风箱?哈哈哈哈!你他妈羽毛都粘不好,还懂改风箱?滚一边去!再废话老子抽你!”
周围的铁匠也发出一阵哄笑。
凌云沉默地退开了。但他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原本在打磨刀胚的瘦削老工匠,似乎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又过了两天,凌云依旧在拉风箱,手臂肿痛,但他对炉火的控制却越来越有心得,甚至能通过风箱节奏微调,稍稍改善一下炉温的稳定性。李师傅虽然依旧骂骂咧咧,但扔进废料堆的裂铁似乎少了一两块。
这天收工前,那个瘦削的老工匠磨蹭到凌云身边,假装收拾工具,声音极低地快速说了一句:“后槽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下。”
说完,便低着头匆匆离开。
凌云心中一动。
深夜,估摸着大部分人都已睡熟,凌云忍着腿痛,悄悄爬起,拄着棍,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摸向营地边缘的河边。
歪脖子柳树下,一个黑影早已等在那里。正是那个瘦削的老工匠。
“老朽姓赵,营里都叫我赵老蔫。”老工匠的声音干涩低沉,开门见山,“小子,你白天说的风箱,怎么改?”
月光下,赵老蔫的眼睛里没有白日里的麻木,反而闪着一种急切而锐利的光。
凌云没有立刻回答,反问道:“赵师傅为何对此感兴趣?”
赵老蔫叹了口气:“老子打了一辈子铁,最恨的就是火候不匀!好铁都他娘的打废了!你说你能改,真的假的?要是糊弄人,现在就走,就当没见过。”
凌云看着对方眼中那种属于技术人员的纯粹执着,心中有了底。
他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在松软的河滩泥地上快速画了起来。
“现有的风箱是单风道,活门密闭不严,回程时漏气,所以鼓风不均。我们可以加一个回气阀,这里,做成双作用式,推拉皆可鼓风。还有,进风口和出风口可以改成这样,加个简单的风箱……”
他没有讲太高深的理论,只是用最浅显的语言和图形,勾勒出一个简易但高效得多的双动式活塞风箱的结构原理。
赵老蔫的眼睛越瞪越大,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死死盯着地上的草图,手指不由自主地跟着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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