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的蝉鸣刚歇,李二柱就揣着个布包往村西头走。布包里是他托镇上银匠改的银钗,原本的蝴蝶翅膀上被他特意加了粒小小的蓝宝石,在手里沉甸甸的,硌得掌心发烫。
春杏家的灯还亮着,窗纸上映着她低头纳鞋底的影子,针线穿过布面的声音隔着院墙都能听见。他在槐树下站了半晌,脚边的蛐蛐叫得欢,他却觉得喉咙发紧,刚才在路上想好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谁啊?”春杏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带着点警惕。
“是俺,二柱。”他赶紧应着,声音有点发飘。
门“吱呀”开了道缝,春杏探出头,鬓边别着那支梅花银簪,见是他,眼睛亮了亮:“这么晚了,有事?”月光落在她脸上,把脸颊的绒毛都照得清清楚楚,像蒙了层细雪。
“给你的。”他把布包往她手里一塞,转身就想走,手腕却被她拉住了。她的指尖微凉,带着纳鞋底时沾的皂角香。
“急啥,”春杏把他拽进院,关了门,“进来坐会儿呗,俺娘刚煮了绿豆汤。”院里的老槐树影婆娑,把两人的影子剪得歪歪扭扭。
石桌上摆着碗绿豆汤,瓷碗边缘还凝着水珠。春杏打开布包,银钗在月光下闪着柔亮的光,蓝宝石像淬了夜露的星子。“这是……”她指尖抚过蝴蝶翅膀,声音都轻了。
“生辰礼,”李二柱挠着头,蹲下身去看地上的蛐蛐,“上次看你喜欢银器,就……就找银匠打了个。”其实他跑了三趟镇上,盯着银匠一点点把宝石嵌上去,生怕手艺不精毁了样子。
春杏没说话,只听见针线落在石桌上的轻响。他偷偷抬头,见她把新银钗别在发间,转了转头,蓝石头在鬓边晃,像只停在耳边的蝴蝶。“好看不?”她突然问,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好看。”他脱口而出,脸腾地红了,赶紧又低下头,假装研究手里的槐树叶,“比上次那支还好看。”
春杏抿着嘴笑,端起绿豆汤递给他:“凉透了,喝吧。”他接过碗时,手指碰在一起,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绿豆汤晃出了几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深色痕迹。
“下月庙会,”春杏突然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俺娘说让俺去给俺弟扯块新布做衣裳。”
李二柱心里咯噔一下,抬头见她眼里的光,突然明白了。“俺陪你去。”他说得飞快,生怕慢了一步,“俺知道有家布铺,花样多,还便宜。”
“真的?”春杏眼睛更亮了,“那可说定了,不许像上次似的,被王屠户拉着喝酒忘了时辰。”
“忘不了!”他拍着胸脯,“就算天上下刀子,俺也准时在老槐树下等你。”
她被逗笑了,笑声像檐角的风铃,清脆得很。月光穿过槐树叶,在她发间的银钗上跳着,蓝石头闪闪烁烁,倒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对了,”春杏突然想起什么,从屋里抱出个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双布鞋,针脚细密,鞋面上绣着两朵小雏菊,“给你的,看你总光着脚干活,磨得全是茧子。”
李二柱接过鞋,鞋底纳得厚厚的,还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暖。他笨手笨脚地套上,不大不小正合脚。“俺娘说,纳厚点,禁穿。”春杏看着他的脚,脸颊泛着粉,“别总穿草鞋了,露着脚趾头,看着就疼。”
他嗯了声,喉咙又堵上了,说不出话。夜风卷着槐花香飘过来,把两人的影子吹得晃了晃,像是在悄悄推搡着靠近。
“不早了,俺该回了。”他站起身,鞋跟踩在石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比穿草鞋踏实多了。
春杏送他到门口,手里攥着门框,轻声说:“庙会那天,俺穿那件蓝布褂子。”
“俺认得。”他回头笑,月光落在他牙上,亮闪闪的,“俺在老槐树下,戴俺爹那顶草帽。”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融进夜色里,发间的蝴蝶银钗还在闪,像把刚才的月光都收进了翅膀里。院里的蛐蛐又开始叫,这次的调子,听着比刚才甜了不少。
李二柱走在回家的路上,脚踩在新鞋里,每一步都透着稳当。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揣着刚才没喝完的半碗绿豆汤,凉丝丝的,像春杏看他时的眼神,清凌凌的,带着点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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