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议事大厅,名为“擎天殿”。
往日里,这里是家族权力与荣耀的象征,家主林天豪端坐主位,发号施令,决定着青阳城的风云变幻。殿内梁柱高耸,雕龙画凤,四壁悬挂着历代先辈的功绩图谱,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折的威严与蓬勃的朝气。
而今日,擎天殿内,那根无形的“擎天巨柱”仿佛已然折断。
气氛凝重得如同化不开的万年玄冰,又像是暴风雨前极度压抑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声音,唯有几盏巨大的蛟油灯在四角燃烧,跳动的火焰将众人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映照得更加晦暗不明。
家族所有核心成员,包括各位长老、各房主事、以及重要的执事,均已到场。他们按照位次坐在紫檀木雕花的座椅上,无人交谈,甚至无人移动,大多数人只是低着头,盯着光可鉴人的黑曜石地面,仿佛能从那里看出命运的答案。
主位空悬。
那象征着家族最高权力的座椅,此刻空荡荡的,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巨大不幸。在主位之侧,略低一阶的位置上,端坐着大长老林啸天。他面容沉痛,眉头紧锁,一双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暂时主持此次会议,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份“暂时”所带来的,并非权力,而是山岳般沉重的责任与危机。
林尘也被安排在了大殿之中,位置在一个不起眼的侧座,靠近殿门,仿佛他此刻在家族中的地位缩影。他穿着一身素白的孝服,更衬得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他低着头,目光涣散地落在自己紧紧攥在一起、指节发白的手上,对殿内凝重的气氛、对即将开始的讨论,似乎毫无所觉。
父亲的音容笑貌,母亲温柔的叮咛,如同破碎的琉璃碎片,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烁、旋转,每一次闪现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又迅速湮灭在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之中。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漂浮在这令人窒息的悲痛之海上。
“人都到齐了。”林啸天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打破了死寂,也让所有人的心随之猛地一紧。“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制着情绪,才继续道:“家主天豪,与夫人苏婉……他们的魂灯……熄灭了。”
尽管早已确认,但当这句话从大长老口中正式说出时,大殿内依旧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之声和难以自抑的悲鸣。
“怎么可能!家主乃是武王之尊!在这青阳城周边,谁能伤他?”一位脾气火爆的红脸长老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霍然站起,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脸上充满了无法接受的愤怒与悲痛。
“是啊!夫人也是宗师巅峰,夫妻联手,即便不敌,难道连逃生都不能吗?”另一位女性长老用手帕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声音哽咽。
“陨星废墟……他们最后去的是陨星废墟外围!那里虽然危险,但以家主的实力,绝不至于……”负责家族情报的三长老林永丰,脸色无比难看,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与恐惧。
悲恸与质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大殿内弥漫着一种天塌之后的茫然与恐慌。林天豪,这个名字不仅仅是家主,更是林家的定海神针,是家族武力的巅峰象征。他的存在,就意味着安全,意味着地位,意味着无人敢轻易招惹。他的突然陨落,抽掉的不仅是亲情的依靠,更是整个家族的安全感和未来!
一位武王强者的缺失,对于任何一个家族而言,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这意味着高端战力的绝对空白,意味着以往需要忌惮林家的各方势力,此刻都可能蠢蠢欲动。家族的产业、资源、乃至族人的安全,都将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肃静!”林啸天沉声喝道,一股属于大宗师巅峰的威压稍稍释放,让骚动的大殿暂时安静下来。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在那道蜷缩在侧座、如同透明人般的白色身影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随即移开。
“天豪与苏婉罹难,是我林家前所未有的损失,是锥心之痛!”林啸天的声音带着沉痛,却又强行保持着理智,“但正因如此,我等更不能自乱阵脚!家族如今已到危急存亡之秋,我等必须撑起这片天,决不能让林家基业,毁于一旦!”
他的话,将众人从纯粹的悲痛中拉回残酷的现实。
“当务之急,有两件事。”林啸天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第一,必须立刻查明天豪夫妇罹难的真相!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我林家上下,何以心安?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大长老的意思是?”林永丰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派出‘暗卫’!”林啸天一字一顿地说道,“派出最精锐的暗卫,由林永丰你亲自挑选带队,即刻出发,前往陨星废墟边缘,他们最后失去联系的地方!不惜一切代价,搜寻任何可能的线索!无论是战斗痕迹、遗物,还是……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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