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霜那句轻飘飘的“领十下手板”如同最终判决,敲定了云舒的命运。他瘫软在地,连呜咽都发不出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绝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秦姑姑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颔首:“是。”她朝门外候着的两名健妇使了个眼色。那两人立刻上前,动作熟练却毫不温柔地将烂泥般的云舒从地上架起来。他的脚尖无力地拖在地上,在被拖出花厅的那一刻,涣散的目光徒劳地扫过僵立的苏墨珩和赫连桀,里面是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
早膳显然无法再继续。侍女们悄无声息地上前,迅速而利落地收拾了狼藉的地面和未曾动过的膳食,仿佛要抹去一切不该存在的痕迹。
凌玄霜拿起另一块干净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被溅到几滴粥糜的衣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
“你们两个,”她的目光掠过脸色发白的苏墨珩和依旧紧绷着下颌的赫连桀,“跟过来。”
她并未说明要去哪里,但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苏墨珩和赫连桀的心脏。他们不敢多问,只能沉默地跟上那道玄色的身影。
凌玄霜走得不快,步态从容,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向王府更深处一个僻静的角落。越往前走,空气中的氛围越发沉滞冰冷,连巡逻的侍卫都似乎少了。
最终,他们在一处独立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瓦平房前停下。这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低矮沉重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门楣之上,没有任何匾额,只有一块被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的旧痕,透着一种阴森的死气。
这里甚至比静思苑更让人不适。
秦姑姑早已等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串钥匙。见到凌玄霜,她无声地行了一礼,然后上前,打开了那把沉重的铜锁。
“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铁门被推开一条缝隙,一股混合着淡淡血腥味、霉味和草药味的冰冷气息从门内涌出,令人作呕。
苏墨珩的胃部一阵抽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赫连桀的瞳孔也微微收缩,肌肉本能地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态。
凌玄霜却仿佛没有闻到任何气味,她甚至没有看那扇门,只是侧过身,目光落在苏墨珩和赫连桀身上。
“进去。”她淡淡地命令道,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让他们去参观一间普通的库房,“看着。”
这两个字,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令人胆寒。她要他们亲眼去看,去看触怒她的下场,去看这王府华丽表面之下,真正冰冷的基石是什么。
秦姑姑率先走了进去。苏墨珩和赫连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抗拒和惊惧,但在凌玄霜那不容置疑的目光下,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迈步跨过了那道门槛。
门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墙壁上几盏油灯跳动着昏黄的光晕。空气潮湿阴冷,那古怪的气味更加浓郁。四下里摆放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形状古怪的刑架和器具,虽然看起来都擦拭得很干净,但上面沉淀的暗色痕迹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的用途。
房间中央,云舒已被按在了一条粗糙的长凳上,一名面无表情的健妇按着他的肩膀,另一名则拿着一根约两指宽、打磨得光滑却显得异常沉手的竹鞭。
云舒似乎已经吓傻了,连挣扎都不会,只是瘫在凳上,身体不住地发抖。
秦姑姑站在一旁,如同监刑官,声音平板地宣布:“云侍君侍奉不力,惊扰王爷,依规鞭手十下,以儆效尤。”
行刑的健妇没有任何犹豫,高高举起了竹鞭。
苏墨珩猛地别开视线,不忍再看。赫连桀却死死盯着,碧眸中情绪翻腾,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啪!”
第一下,清脆响亮,重重落在云舒那只纤细苍白、摊开的手掌上。
云舒的身体剧烈地一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啪!”
第二下紧随而至,与第一下落下的红痕交错,手掌迅速红肿起来。
惨叫声变成了持续的、压抑不住的哭泣和哀鸣。
“啪!啪!啪!”
竹鞭落下的声音规律而冷酷,在狭小阴森的刑房里回荡,混合着少年绝望的哭求:“呜…不敢了…王爷饶命…饶了奴吧…啊——!”
苏墨珩的脸色苍白如纸,手指在袖中死死攥紧,那每一声鞭响和哭叫都像抽打在他的神经上。他从未如此直观地感受过这种残酷的惩罚。赫连桀的呼吸也变得粗重,额角青筋跳动,那竹鞭仿佛是打在他的尊严上,让他感同身受般的屈辱和愤怒。
凌玄霜就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半张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表情。她似乎对眼前的行刑毫无兴趣,目光甚至有些飘忽,仿佛在神游天外。只有在那哭叫声过于尖锐时,她才会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一下眉,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嫌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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