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所说的废弃猎屋,隐藏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由粗糙的原木和石板搭建,低矮而坚固,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尘埃和干草气味扑面而来。屋内空间狭小,但足以遮风避雨,角落里还堆着些不知何时留下的、受潮板结的盐块和几捆勉强能用的干柴。
“暂时安全了。”疤脸反手插上门栓,长长舒了口气,魁梧的身躯靠着门板滑坐下来,脸上写满了疲惫。接连的恶战、兄弟的罹难、惊心动魄的逃亡,即便对于他这样刀头舔血的汉子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
林尘将几乎虚脱的苏晓小心地扶到屋内唯一一张铺着干草的简陋床铺上。巴图尔则闷哼一声,靠着墙壁坐下,开始检查自己崩裂的伤口,古铜色的脸上因失血和疼痛而渗出冷汗。
“先处理伤势。”林尘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坚定。他放下行囊,首先看向苏晓。她闭着眼,眉头紧蹙,呼吸微弱,地脉反噬和连番折腾让她的内伤远比看上去严重。
林尘看向竹翁留给他的那个皮质行囊,里面除了断剑和手札,还有一些墨渊准备的常用伤药和金疮药。他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两粒散发着清香的褐色药丸。
“苏姑娘,这是师父炼制的‘护心丹’,对内腑伤势有奇效。”林尘将药丸递到苏晓唇边。
苏晓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看了林尘一眼,那眼神复杂,带着一丝残余的戒备,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依赖。她没有拒绝,微微张口,就着林尘的手将药丸咽下,指尖无意间触碰到林尘的手掌,冰凉。
“多谢。”她的声音细若游丝。
另一边,疤脸已经利索地生起了一小堆火,橘黄色的火焰驱散了屋内的阴冷和部分绝望的气息。他走过来,看了看巴图尔肩胛处渗血的伤口,皱了皱眉:“这箭毒有点麻烦,虽然被压制了,但余毒不清,伤口难愈。”他说着,从自己腰间解下一个脏兮兮的皮囊,拔掉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弥漫开来。
“北漠的兄弟,忍着点。”疤脸不由分说,将烈酒直接浇在巴图尔的伤口上。
“嘶——”巴图尔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肌肉瞬间绷紧,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叫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
“是条汉子!”疤脸赞了一句,又掏出些看起来黑乎乎、但似乎有止血生肌效果的草药粉末,撒在伤口上,用干净的布条重新紧紧包扎好。“俺们走江湖的,没那么多讲究,土法子,但管用。”
巴图尔喘着粗气,碧色的眼眸看向疤脸,点了点头,用生硬的神州官话道:“多谢……疤脸大哥。草原的狼……记恩。”
疤脸咧嘴笑了笑,露出黄牙,没说什么,转身去照看火堆。
林尘帮苏晓服下药后,也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一些擦伤和之前强行引导灵韵造成的内息紊乱。他盘膝坐下,将“无名”置于膝上,尝试运转“心炼术”,引导体内残存的、微弱的真气缓缓流转,抚平躁动的经脉。“无名”传来一丝丝温润平和的凉意,如同清泉般滋养着他的精神,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沉淀。
夜色渐深,屋外山风呼啸,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猎屋内,火光跳跃,映照着四张疲惫而年轻的脸庞。
沉默良久,疤脸往火堆里添了根柴,打破了寂静:“林小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惹上烈焱军府不说,连那帮神神叨叨的西方人都盯着你们,还有矿道里那鬼东西……”他顿了顿,看向林尘膝上的“无名”,“是因为这玩意儿吧?”
林尘睁开眼,看着跳动的火焰,没有立刻回答。他信任竹翁,也感激疤脸的援手,但身负的秘密和血仇,让他无法轻易全盘托出。
苏晓虚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嘲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疤脸好汉,这道理你不懂么?”
疤脸哼了一声:“俺们‘七十二路烽烟’,干的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怕死就不出来混了。俺只是觉得,你们几个娃娃,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被追得这么惨,怕是有什么冤屈。”
巴图尔也瓮声瓮气地开口:“林尘兄弟,是好人。他救过俺。苏晓姑娘,也好。”他的逻辑简单而直接。
林尘心中微暖。他看了看依旧闭目调息但显然在听的苏晓,又看了看一脸耿直的巴图尔和虽然粗豪却带着江湖义气的疤脸,深吸一口气,决定透露部分实情。
“疤脸大哥猜得不错,追兵和那些西方人,多半是因它而来。”林尘轻轻抚过“无名”冰凉的剑身,“此物名为‘无名’,是家师遗物,据说关联着一些上古秘辛。家师……便是因它而被烈焱军府与不明势力联手害死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恨意。
疤脸闻言,神色肃然了几分,骂了句脏话:“妈的,又是烈焱军府那帮杂碎!仗着势大,尽干些没屁眼的勾当!”他看向林尘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小子,节哀。这世道,就是这样。”
苏晓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着林尘侧脸上跳动的光影和那抹深切的哀恸,冰冷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她想起了自己覆灭的师门,某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悄然滋生。
“所以,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疤脸问道。
“疗伤,然后找到失散的同伴。”林尘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目光坚定,“然后,弄清楚这‘无名’背后的真相,还有……为师父报仇。”
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喜欢人间镇元请大家收藏:(m.20xs.org)人间镇元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