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药庐内,正将最后一枚陶片残钉缓缓推入窗棂木缝。
钉尖刺入时,窗外飘来的钟沙中,有三粒骤然加速,直扑那扇未涂灰的柴门。
她松手。
钉尾微颤,嗡鸣不止,与远处井底余震隐隐相和。
然后,她抬眼,望向门外渐明的天色——不是黎明,是噤语前最后的喘息。
窗纸上,不知何时映出几道影子:葛兰垂首立于阶下,怒哥单膝点地,老秤筋枯手按在门槛,指下泥灰簌簌剥落。
他们都在等。
等她开口。
可阿朵只是垂眸,指尖抚过窗棂上那排七枚残钉——六枚指向六口井,第七枚,正对窑室方向。
窑门紧闭,窑顶烟囱冷寂如墓碑。
她未言,亦未动。
但整座清源村,已屏住呼吸。
灰烬未落,窑室已冷。
阿朵立在窑门内侧,赤足踩着青砖裂隙里渗出的寒气。
她身后,是七枚陶片残钉斜插于窑壁——六枚指向村中六口古井,第七枚,尖端垂向地面,正对窑底封存三十年的旧火膛。
钉身幽青微芒吞吐如息,与窗外天光交接处浮游的钟沙遥相呼应。
众人静立于窑室中央,衣角沾灰,呼吸压得极低。
怒哥单膝微屈,左翅新生绒毛尚未丰盈,却已覆上一层薄薄金焰;葛兰垂手而立,腕内侧那道青痕尚未褪尽,随脉搏微微搏动;铁秤婆枯指紧攥铜秤,秤杆微颤,钩尖青芒隐伏如蛰;蓝阿公拄杖而立,枯唇紧抿,手中银针寒光一线,悬于袖口三寸。
阿朵未开口,只将一只粗陶碗置于窑心石台上。
碗中盛半盏清水,澄澈见底。
她指尖一弹,一粒钟沙自袖中滑落,“嗒”一声轻响,坠入水面。
水纹未漾。
沙粒却如活物般沉降,继而缓缓化开——不是消散,而是舒展。
细丝抽芽,胚胎成形,轮廓渐显:眉、鼻、唇,甚至眼角一道细纹,都清晰浮现。
它随水流缓旋,面容竟似村中某位老人,又像昨日焚毁户籍册上某个模糊的墨点。
“应名声。”蓝阿公忽然开口,声如砂纸磨过朽木。
他取出银针,针尖悬于水面寸许,忽地刺下!
“噗——!”
胚胎炸裂,无声无光,却有一声尖锐哭嚎自众人耳骨深处炸开!
怒哥喉间金焰骤燃又熄,葛兰指节瞬间泛白,铁秤婆踉跄半步,铜秤钩尖青芒狂闪,几欲脱手。
“你一答应,它就在你喉咙里扎根。”蓝阿公收回银针,针尖滴下一滴黑水,落地即蚀出浅坑,“不是虫,不是蛊……是名字被喊出来时,那一瞬的‘应’字本身,凝成的胎。”
窑内死寂。连风都不敢叩门。
阿朵终于抬眼,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今夜子时起,十二个时辰。不呼名,不应唤,不自称。谁开口,谁断舌;谁应声,谁养虫;谁念旧称,谁替它续命。”
铁秤婆喉结一滚,枯唇翕动:“若孩童啼哭?若病者呓语?若……人将死,最后一句‘娘’,也掐住?”
阿朵没答。
她只将右手缓缓抬起,掌心朝上——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干瘪红椒,表皮皲裂,暗红如凝血。
她没捏碎它,也没吞下它。
只是让它躺在掌心,在窑顶漏下的微光里,泛着陈年烈火的哑光。
“噤语,不是封嘴。”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凿进砖缝,“是让耳朵先死一次,再听真声。”
话音落,窑外天色骤沉。
子时未至,异象已生。
东头麻三屋传来老妇梦呓,含糊一声“承宗……”,尾音未尽,忽地呛咳,继而撕心裂肺——怒哥破门而入时,她正抠着自己咽喉,舌根肿胀发黑,如裹一层腐皮。
他爪尖寒光一闪,剜肉如割朽木,墨绿黏液喷溅于地,嘶嘶作响,蒸出腥甜雾气。
西巷灶台边,葛兰蹲在门槛上,指尖按着幼童唇瓣。
孩子梦中呢喃“爹……”,她掌心一紧,堵住那声未出口的呼唤。
孩童霎时抽搐,鼻孔蠕动,半透明细虫钻出半截,被她反手甩出铜铃,“啪”一声压毙于青砖。
她拾起虫尸浸入灶灰水,灰水翻涌沸腾,水面竟浮出一行微缩墨迹——“小禾、阿黍、未录……”全是三十年来未登族谱的乳名。
铁秤婆独坐祠堂废墟后,忽觉胸口如压千钧。
她解衣,铜秤悬颈,指针疯转,最终停驻于“四两九”。
她瞳孔骤缩——三十年前,女儿下葬那日,净体重正是四两九钱。
她枯手一抖,秤钩刺入锁骨下方,挑出一粒跳动肉瘤,投入盛满忘名灰的陶罐。
灰烬翻涌如沸,竟自行拼出两个字:
救我。
窑室灯灭,唯余七枚陶钉幽光,在黑暗中如七颗未落的星。
阿朵转身走入窑深处,身影没入阴影前,指尖那枚红椒悄然滑入袖中。
葛兰仍坐在母亲旧屋门槛上,未点灯,未闭目。
她望着院中枯井,井口黑黢黢的,像一张未合拢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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