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的膝盖还抵在碎石上,碎屑扎进皮肉,痛感迟钝得像是隔了一层厚布。他没有动,不是不愿,而是全身筋骨仍在承受那股自内而外的撕扯。方才那一跪,几乎耗尽了他所有能调动的力气。他的右手仍死死抠着地面,五指深陷,指甲翻裂,血混着泥浆从指缝渗出,却始终没有松开。
他记得自己说了“下次”。
那两个字出口时,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可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像一块烧红的铁,怎么也压不下去。此刻,那股热意没有消散,反而顺着血脉往深处沉,落向轮海。
他闭上了眼。
不是休息,是逼自己沉下去。意识如坠深渊,穿过层层断裂的经脉与干涸的气路,艰难地探向体内最核心的所在——那片金色的苦海。
金血仍在流动,比之前缓了许多,不再狂暴奔涌,但温度依旧灼人。它贴着经络缓缓推进,每过一处残损之地,便留下一道灼烫的痕迹,像是在重新勾勒身体的轮廓。叶凡忍着识海震荡带来的刺痛,一点点将神识压向轮海底部。
那里,一直有东西沉睡。
他从未看清过它的形貌,只知它是圣体传承中的一部分,自修行之初就藏于血海深处,沉默如顽石。过去无数次尝试沟通,皆无回应。可就在他意志即将溃散的一瞬,轮海忽然轻轻一震。
不是金血翻腾,也不是枷锁反噬,而是一种极细微的共鸣,仿佛某件沉眠已久的古物,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
嗡——
这声音不存在于外界,连空气都没因此波动。但在叶凡的识海里,却如同钟磬轻撞,余音直透神魂。他心头猛地一紧,几乎以为是错觉,可紧接着,那震动又来了第二次,比前一次更清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像是远古铜门被推开了一线。
与此同时,左臂传来一阵灼热。
那块嵌入皮肉的青铜碎片骤然升温,不是之前的滚烫发亮,而是一种由内向外的灼烧,仿佛有火种在骨髓里点燃。他下意识想抬手去看,却发现手臂僵硬如铁,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碎片开始发颤。
微弱却不容忽视,每一次震动都与轮海中的嗡鸣同步,像是彼此呼应。荒古的气息悄然溢出,不再是零星几缕,而是成丝成缕地渗入周围血肉,与流淌的金血交融。那气息古老、苍凉,带着不属于当下的沉重,所过之处,萎缩的经脉竟微微舒展,仿佛久旱的土地迎来甘霖。
叶凡咬住牙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角,刺得生疼。他不敢乱动,生怕惊扰这来之不易的感应。他知道,这不是他在掌控什么,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正在因他的濒死与不甘,悄然苏醒。
光链出现了。
极细的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由左臂碎片延伸而出,穿过血肉与骨骼的阻隔,直通轮海深处。它不长,也不亮,却稳定存在,像一根纤细的丝线,将两件本不该有关联的古老之物连接在一起。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以神识捕捉到的那一瞬的画面——一片无垠的沙海,黄尘蔽日,一座残破的巨碑矗立其中,碑面模糊,唯有一道刻痕深可见底。风沙掠过碑身,发出呜咽般的低响,像是有人在远处呼唤名字。
画面一闪即逝。
他没能看清更多,甚至连那座碑的模样都没来得及记住,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久久未散。仿佛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双眼睛正透过岁月的缝隙,落在他身上。
轮海中的嗡鸣渐渐平息,光链也慢慢淡去,最终消失不见。青铜碎片的温度回落,表面却多了一道极淡的纹路,像是裂痕,又像是某种符印的雏形,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叶凡依旧跪在那里。
姿势没变,呼吸依旧沉重,额头的汗水混着血水往下淌,在下巴处积成一小片湿痕,然后滴落。他没去擦,也没动。右手依然抠着地面,指节泛白,掌心已被碎石磨破,血沿着掌纹流下,浸入泥土。
但他知道,不一样了。
过去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触及的力量,第一次有了回应。不是因为他强了多少,而是因为那件沉睡的东西,终于意识到宿主还在挣扎,还未认命。
风从废墟间穿过,卷起几片焦黑的布条和断木残瓦。远处的脚步声早已远去,执法堂的人带走了所有痕迹,也带走了这场风波中被视为“罪证”的一切。这片广场重归死寂,只剩他一人留在原地,像一具未被收走的残躯。
可他的心跳,比之前有力得多。
每一次搏动,都推动着金血在残破的经脉中缓慢前行。那道横亘在轮海与命泉之间的枷锁依旧存在,冰冷、坚固,法则之力缠绕其上,不容侵犯。但它不再静止不动。细小的裂痕已在表面蔓延,虽未崩裂,却已显出疲态。
刚才那一震,不只是古皇兵的回应,更是对枷锁的试探。
它在敲门。
而他,必须活着等到门开的那一刻。
他试着动了一下手指。
右手指尖微微蜷缩,带动整只手掌收紧,泥土被挤压,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这动作极小,却耗去了他大半残存的气力。他没继续,只是维持着这个抓握的姿态,仿佛手中攥着的不是土石,而是某种绝不能丢的东西。
左臂的碎片又颤了一下。
很轻,像是回应他的动作。这一次没有发热,也没有发光,只是单纯地跳动了一下,如同心跳。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缓缓抬起寸许,指尖微微颤抖。他想碰它,却又不敢。怕一触即断,怕惊散那刚刚建立的微弱联系。
就在这时,轮海深处,再次传来一声轻鸣。
比之前更短,也更沉。金血随之泛起一圈涟漪,缓缓朝中心汇聚。那件沉眠的兵器并未显现,可它的存在感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它不再完全封闭,而是像一扇门,留了一条缝。
叶凡的睫毛剧烈抖了一下。
他的意识几乎要溃散,可还是强行撑着,将最后一丝神识送入轮海。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共鸣能持续多久,但他必须抓住。
哪怕只是一瞬。
他的嘴唇无声地张了合,没有发出声音,但口型分明是两个字: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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