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座白墙黛瓦、闹中取静的两进宅子,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合拢,将外间的喧嚣与盛府的阴影彻底隔绝。任长卿独立院中,环顾这方完全属于自己的天地,怀中那沉甸甸、价值五千两白银的交子锦囊,散发着实实在在的暖意与底气,稍稍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郁与紧绷。
“阿宝,”他掂量着锦囊,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带着点暴发户式的轻松笑意,“揣着这么些银子,总觉得不花出去些,都对不住它。咱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日日埋首穷经,还得自己劈柴担水、淘米煮饭吧?忒也埋汰这五千两了!走,今日公子我带你去开开眼,也奢侈一把,去牙行挑几个得力懂事的仆役回来!往后,咱们也得过过有人伺候、专心读书的‘老爷’日子!”
阿宝依旧沉默如磐石,只是抱拳沉声应了句“是”,眼神里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对主子这“务实”打算的认同。主仆二人略作收拾,便推开那扇崭新的黑漆门,融入了扬州城清晨的市井人流之中,目标明确地朝着牙行所在的方向行去。
扬州繁华,街市之上人流如织,叫卖声此起彼伏。任长卿揣着巨款,自觉腰板都挺直了几分,步履轻快地走在前面。阿宝则如最警惕的影子,落后半步,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口,却见一小群人围作一团,指指点点,中间传来粗鲁的呵斥与微弱的、带着异样口音的哀求声。
任长卿并非圣母,但闻声还是下意识皱了下眉头。拨开些许人群,只见一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衣衫褴褛得难以蔽体的流民,蜷缩在肮脏的墙角。那人头发板结油腻,糊满污垢尘土,几乎看不清面目,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野兽般的求生欲和极度的恐惧。他怀里死死抱着半块黑乎乎、沾满污秽、已然发霉板结的饼子,正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市井泼皮用脚狠狠踢踹着,试图抢夺。
“妈的!臭要饭的!爷瞧上的东西也敢抢?找死!”泼皮一边踹一边骂。
那流民被打得蜷缩成一团,却仍不肯松手,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含混不清的哀告,那调子古怪,不似本地乡音。
此情此景,与怀中五千两的交子形成了尖锐的讽刺。任长卿心中那点恻隐之心被勾起,他示意阿宝上前。阿宝甚至无需动手,只一个冰冷的眼神踏前一步,那泼皮便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气焰顿消,骂咧咧地嘟囔几句,悻悻然溜走了。
任长卿从袖袋里摸出十几枚铜钱,俯身递向那仍在瑟瑟发抖的流民,尽量让声音温和些:“拿去吧,买些干净吃食。”
那流民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疯狂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瑟缩着不敢接,只是挣扎着想爬起来磕头。就在他挣扎着,用一种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熟悉韵律的腔调,含混不清地挤出几个字时——
任长卿伸出的、捏着铜钱的手,骤然僵死在了半空中!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新…新年快乐…公…公子……恭…恭喜发财…
嗡——!
任长卿只觉得自己的头颅仿佛被一柄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砸中!双耳瞬间失聪,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得模糊扭曲,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句荒诞不经、绝不可能出现在此情此景的“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在疯狂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天雷滚滚,炸得他魂飞魄散!
这个时代!这个地点!这个语境!这句带着浓烈现代气息、甚至有点无厘头KTV味道的祝福语!从一个濒死的古代流民口中说出?!而且……这嘶哑扭曲的声音深处,那抹极力掩饰却刻入骨髓的熟悉语调……
一股恐怖的电流从尾椎骨猛窜上天灵盖!任长卿几乎是出于一种超越理智的本能,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与恐惧,猛地蹲下身,完全不顾那扑鼻而来的、令人作呕的恶臭和污秽,伸出双手,颤抖着却异常用力地拨开了那流民额前板结油腻、虱虫乱爬的肮脏乱发!
一张年轻了至少十岁、被极度的饥饿、风霜和苦难折磨得完全脱了形、糊满黑泥与血痂的脸,暴露在惨淡的天光下。但那眉骨的走向,那鼻梁的倔强弧度,尤其是那双此刻因极度惊吓和茫然而瞪大的、眼白过多的眼睛里,深藏着的、哪怕濒死也未曾磨灭的那点熟悉的、混不吝的痞气与惊惶……
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皮肉焦糊的幻痛,狠狠烫进了任长卿(任大海)的灵魂最深处!
“二…二哥?!谢玄?!” 任长卿的声音扭曲变形,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震惊和不敢置信让他脱口吼出那个深埋心底的名字!
那流民彻底懵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困惑和恐惧,他拼命向后缩,试图躲开这突如其来的“疯子”,声音抖得语无伦次:“公…公子…贵人…您…您认错人了…小的…小的不是…小的叫狗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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