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似乎暗中加强了与袁家的书信往来,频率比以往更高。
扬州城的读书人圈子最近最大的话题,除了即将到来的院试,便是某位致仕老翰林举办的诗会,以及知府大人对今科生员的一些风向看法——这些信息,对任长卿来说至关重要。
任长卿每次都会额外给阿宝几十文钱,不多,但足以让他保持积极性和忠诚度。(情报工作,细水长流。)他深知这一点。
而那五百两巨款,他贴身藏得更加隐秘。这笔钱是他的底气和未来的启动资金,绝不能有任何闪失。他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向阿宝打听扬州城内以及汴京的物价、房价、各行各业的情况,为将来做打算。每一次询问都看似随意,如同闲聊,却都在默默地丰富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图景。
除夕夜,盛府张灯结彩,笑语喧阗,一派富贵祥和之气。宴设花厅,男女分席,中间以一道精美的紫檀木雕花屏风略微隔开。
任长卿穿着那身崭新的宝蓝色绸面直裰,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整个人显得清俊挺拔,虽然依旧瘦削,但连日来的饱饭和规律作息,让他脸上多了几分血色,眼神也更加清亮有神。他跟在盛长柏身后步入花厅时,立刻感受到了数道目光的注视。
盛紘与王若弗坐在主位。盛紘今日心情似乎不错,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王若弗则穿着喜庆的绛红色袄裙,看到任长卿,笑着点了点头。屏风另一侧,隐约可见盛老太太的身影,以及几位盛装打扮的女眷。
盛长柏、长枫、依次坐下。任长卿的位置被安排在长柏下首,显示出了相当的重视。
宴席菜肴极其丰盛,水陆毕陈,许多菜式任长卿见都没见过。但他谨守礼仪,吃相斯文,并不多言,只是安静地听着盛紘考较几个儿子的学问。
盛长柏对答如流,引经据典,沉稳有度。盛长枫在诗词上表现抢眼,但问到经义策论便有些支吾。盛紘对长子显然极为满意,对次子则微微蹙眉。
酒过三巡,盛紘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任长卿,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长卿啊,近日读书可有进益?老夫那几本旧书,可还看得?”
来了!任长卿心下凛然,知道真正的考较来了。他放下筷子,恭敬起身,拱手道:“回大人话,学生近日潜心研读大人所赐典籍,如拨云见日,获益匪浅。大人批注精妙,常有一语点醒梦中人之感,学生每每读至深夜,犹觉不足。”
“哦?”盛紘捻须微笑,“那你便说说,读《孟子·公孙丑上》‘知言养气’一章,有何心得?”
这个问题看似基础,实则极考功底,既要理解经文原义,又要能阐发延伸,甚至联系自身。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任长卿身上。
任长卿略一沉吟,将原主的记忆与自己这些天的思考迅速融合,朗声道:“学生以为,孟子所言‘知言’,非仅指辨别言辞是非,更深在洞察言论背后之机心、之立场、之利害。如为政者,需知朝堂奏对、民间议论之真意,方能明辨忠奸,不为浮言所惑。而‘养气’,养的是胸中浩然正气,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决。二者相辅相成,无‘知言’之明,‘养气’或流于迂腐;无‘养气’之基,‘知言’易堕入权谋。此乃内圣外王之道根基,于读书人修身、于为官者立朝,皆至关重要。”
他不仅解释了章句,还引申到了为政实务,甚至点出了“内圣外王”的高度,逻辑清晰,言之有物。
花厅内安静了一瞬。盛长柏眼中露出激赏之色。盛紘抚须的手停住了,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和满意。他没想到这个寒门学子竟有如此见解,虽略显青涩,但格局和眼光已远超寻常秀才。
“好!解得好!”盛紘终于颔首,脸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能见于此,可见确是用了心的。看来这些日子的闭门苦读,未有虚度。坐下吧,今日除夕,不必拘礼,多用些酒菜。”
屏风后,盛老太太微微颔首,对身旁的房妈妈低语了一句:“是个明白孩子。”
王若弗虽不太懂学问,但看丈夫和儿子的反应,也知道任长卿答得好,脸上笑容更盛。
唯有林噙霜所在的方向,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
任长卿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第一道“考题”,算是顺利通过了。他重新落座,感受到席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融洽。然而,他同样没有错过盛紘那满意笑容背后,一闪而过的、更深沉的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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