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外,白玉章脸上的甜笑早已消失无踪,她掂了掂手中足以让普通百姓过活好几年的巨款,眼神冰冷。
大街上逛了一会儿,白玉章快速拐进一条僻静小巷,七弯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闪进一间成衣铺。
片刻后,一身着粗布麻衣的人从铺子侧门悄然闪出,头戴帷帽,手中已不见那硕大的钱袋,无声无息地汇入了京城如织的人流,朝着与繁华闹市截然相反的方向潜行而去。
城北。
济世堂。
药铺后堂药香苦涩,白玉章才一坐下便问道,“寒岁那丫头呢?”
沈怀薇为她倒了一杯茶,“我把她支出去跑腿儿了,咱们的事还是莫要让她知晓。”
白玉章点点头,拆开右手绷带伸了过去。沈怀薇搭在白玉章的右腕上,眉心紧皱,又仔细检查了她手臂的恢复情况,脸色越是难看,“白玉章!你真是不要命了!大病元气未复,竟还敢折腾?!”
沈怀薇当真是气急了,猛地收回手,字字冒着火星,“伤筋动骨岂是儿戏?你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
白玉章穿着身粗布衣裳,懒懒收回手臂,用左手随意拢了拢滑落的袖口,脸上没有丝毫病患该有的忧色,反而是计谋得逞的得意。
“苦肉计,总得下点本钱。哦,对了,你上次给我的迷药效果太差,对熊几乎没作用。”
沈怀薇本就被她这轻描淡写噎得一滞,听到她拿药对付熊后更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熊?!迷药是给你防身用的,是给人用的!你竟拿来药熊?那可是熊!又不是野鸡、野兔!你真真是个疯子!”
白玉章眼神却是一片漠然,如同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管它药人还是药熊,达成目的即可。”
沈怀薇被她这混不吝的态度气得直瞪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低声斥道,“强词夺理!你只说见机行事,何曾说过是去猎熊!早知如此,我……”
“早知如此,你就不给了?”白玉章截断她的话,笑容不变,眼神却深了几分,“机不可失,便是没有药,那头熊我也要杀。”
沈怀薇神色疑惑,眉心皱的几乎要夹死蚊子,“你要对付谢远洲和元猗,同那头熊有何干系,为何非杀熊不可?”
“自然有干系。”
白玉章摆弄着药匣中的天仙子果实,漫不经心。
“怀薇姐姐可知,如裴家父子那般的男人,他们最缺什么?又想在女子身上获得什么?”
在沈怀薇好奇的目光中,白玉章靠在椅背上,语气满是洞悉人心的冰冷,“自是找他们身为‘大丈夫’的骄傲咯。所以我便投其所好,在他们面前扮成柔弱无依的盲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掌控者,是救世主。可骨子里又得藏着一丝倔强,一点不甘驯服,才能吊足他们的胃口,让他们既想征服,又觉怜惜,如此,方能在裴府那龙潭虎穴里周旋。”
沈怀薇听得入神,“那谢远洲...他就不需要做大丈夫了?”
“谢远洲?”白玉章摇摇头,将天仙子丢回药匣,“他虽同为京中勋贵,可他的功名却是在尸山血海里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他这样的人,何须向一个女子证明自己的本事。”
“可是...传闻谢远洲与元猗情深似海,你如何能插足其中?”
“起初我也这般认为,但我敢肯定,他要的绝不是那些养在锦绣堆中等着人呵护的美娇娘。”白玉章饮了口茶,目光投向窗外,“端看他至今未娶元猗过门,便可知一二。元猗再美,再尊贵,却未必是他心头真正渴求。谢远洲骨子里向往的,恐怕是能经得起风雨,甚至是能与他并肩驰骋的女子。”
白玉章收回目光,看向沈怀薇,眼底是近乎残忍的清醒,“所以我才要当着他的面与野兽搏杀,让他好奇,震撼,还有无以复加的愧疚。当然,只有欣赏和愧疚还远远不够... ...”
沈怀薇倒吸一口凉气,看着面前这张清丽绝伦的脸,愣了半晌才喃喃叹道,“玉章...你竟能看得如此透彻?这份识人之明,慧眼如炬,我自愧弗如。”
白玉章笑了笑,“我也就这点儿瘦马的本事了,远不如怀薇姐姐你,悬壶济世,妙手仁心,是真真正正救人活命的活菩萨。”
沈怀薇眼神一黯,“我纵能医好千百人,却救不了自己的父亲。若非你拼死从裴家弄来的那份证据,我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父亲是因何含冤入狱。”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不说这些了。你这手臂...将军府的府医在跌打一道确有过人之处,治疗得法,骨头接得正,筋脉温养得也不错。若你肯好好养着,再有一个月,基本可恢复如初,不会留下隐疾。”
沈怀薇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银针和药膏,准备为白玉章施针化瘀,促进恢复。
“不必麻烦。”白玉章轻轻按住沈怀薇的手,眼神狡黠,“给我一种能让骨伤愈合缓慢的药即可。”
沈怀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这种药做什么,玉章,身体是你自己的!你难道想残废不成?!”
白玉章在她手臂上拍了拍,轻声安抚,“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真的废了这只手,只是让它不要好的太快而已。”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叫卖声。
沈怀薇看着白玉章眼中那不容动摇的盘算,终于垂下眼帘。她转过身,走到最里层上了锁的药柜前,从里头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青瓷小瓶和两个油纸包。
沈怀薇将青瓷瓶递给白玉章,认真交代,“此药无色无味,极难察觉。每次换药时,将此药掺入你日常所用的伤药中,黄豆大小便足以延缓愈合。切记,用量务必极微,否则伤及根本,这手便再难恢复。”
继而又将那两个油纸包塞进白玉章手中,语气严肃,“黄色那包是之前给过你的致幻药粉,你也拿着,以防万一。白色这包是迷药,足以放倒一头成年猛兽。你悠着点儿用,别再拿命去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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