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刮过李家院墙头枯黄的蒿草,带着哨音,卷起地上薄薄的雪沫子。天擦黑,灰蓝的天幕沉沉压下来,星子还没冒头。屯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刮过空荡院落的呜咽声。
李家那方小小的院落,似乎一下子空落了许多。灶房门口,那两盏平日里舍不得点的大号煤油灯,此刻只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罩着红纸灯罩,在寒风里微微摇晃,昏黄的光晕投在冰冷的泥地上,拉长了影子,更显出几分寂寥。
院子中央,那张榆木方桌还在,桌面磨得发亮,却空荡荡的,没了碗碟的热闹。墙角堆柴禾的地方,少了一大垛劈好的干柴——那是给陈建国一家带走的。屋檐下,挂冰溜子的地方,似乎也少了些生气。
李凤兰佝偻着背,蹲在院子西头的磨刀石旁。枯黑的手,死死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刀刃在粗糙的磨刀石上,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沉重地磨着。“沙……沙……沙……”单调的摩擦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像钝刀子刮着人心。
她低着头,深陷的眼窝里,浑浊的老眼却不像往日那般沉静,反而亮得惊人!那光亮,不是炭火,倒像是两块被反复擦拭、在暗夜里幽幽发光的黑曜石。她不是在磨刀,更像是在借着这单调的节奏,一遍遍咀嚼着什么。
“沙……沙……”
刀刃在石头上划过,带起细小的火星,瞬间湮灭在寒风里。
她枯瘦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扯出一道刀刻般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却沉淀着一种深不见底的、磐石般的安稳。
小菊的信……到了。
那张薄薄的信纸,此刻正揣在她贴身的衣兜里,带着女儿指尖的温度。信不长,字迹有些歪扭,却一笔一划,写得极其用力:
“娘,我到了。学校很大,楼很高。同学都好。食堂的饭……没娘做的好吃。我很好,勿念。小菊。”
平安。平安就好。
那支别在女儿胸口的钢笔,写下的第一个字,是报平安。
这就够了。
磨刀的手,似乎更有力了些。“沙沙”声,也似乎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节奏。
“哇——!哇——!”
一阵嘹亮得几乎能刺破屋顶的婴儿啼哭声,猛地从东屋传来!那哭声带着初生牛犊般的蛮横和生命力,瞬间撕破了院子的寂静!
李凤兰磨刀的手猛地一顿!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幽光骤然亮了几分!她微微侧过头,浑浊的老眼望向东屋那扇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
是老二家的小子。刚满月没几天,小脸红扑扑的,嗓门却大得出奇,比他爹王二强年轻时还能嚎。此刻,这震天响的哭声,像一道滚烫的、充满生机的溪流,猛地灌进了这空落落的院子。
“哭!哭!哭!就知道哭!跟你爹一个德行!嚎丧呢!”东屋里,传来赵春花带着疲惫和宠溺的嗔怪声,紧接着是拍打襁褓的“啪啪”轻响,“再哭!再哭把你扔出去喂狼!”
“哇——!”回应她的,是更加嘹亮、更加理直气壮的哭声,仿佛在宣告自己对这个家、这片天地的主权。
李凤兰枯瘦的嘴角,那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似乎又深了一分。她收回目光,重新低下头,枯黑的手再次攥紧镰刀柄,在磨刀石上用力一推!
“沙——!”
声音比刚才更响,更沉。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算盘珠子碰撞的“噼啪”声。
“娘!还没歇着呢?”王六子搓着手,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年轻的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透着山里人少有的机灵劲儿。他肩上搭着个空瘪的麻袋,手里拎着杆磨得油亮的旧算盘,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刚回来?”李凤兰头也不抬,声音嘶哑。
“嗯呐!”王六子嘿嘿一笑,把算盘往磨刀石旁边的柴禾垛上一放,搓了搓冻僵的手,“今儿去公社供销社交山货!榛蘑!松子!还有前些天套的几只野鸡!嘿!您猜怎么着?那采购员老张头,直夸咱的货色好!干燥!没杂质!分量足!”他得意地拍了拍空麻袋,“比上回多卖了小一块钱呢!”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榛蘑三斤二两……松子五斤半……野鸡两只……按议价……嗯……刨去损耗……”他算得飞快,手指在算珠上跳跃,带着一种近乎表演般的熟练和自信,深陷的眼窝里闪着精明的光,“娘!照这势头!开春前,咱家能攒下这个数!”他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李凤兰没说话,只是“沙沙”地磨着刀。她浑浊的老眼扫过儿子那副精打细算、眉飞色舞的样子,深陷的眼窝里,那点幽光微微闪动了一下。这小子,脑子活络,像他爹。虽然满嘴生意经,可这份心气儿,这份能把山货倒腾出花来的本事,是好事。这空落落的院子,需要这份活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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