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根那声裹着浓痰血沫子、带着歇斯底里无赖劲儿的嚎叫——“不走！我就不走！睡死在这门槛上！看你能把我咋地！”——像一把淬了屎尿的钝刀子，猛地捅进了李家新屋死寂的院子里。
李凤兰深陷的眼窝猛地一缩，沟壑纵横的脸上，那点刻薄的冷笑瞬间冻住，随即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杀意。她腰杆猛地一挺，那颗花白的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向堂屋紧闭的木门，声音嘶哑，不高，却像砂纸磨过生锈铁皮，带着刮骨剜肉的阴毒和不容置疑的雷霆：
“老大！老二！老四！老六！”
“滚出来！”
“送客——！”
“哐当——！”
堂屋门猛地被撞开！
四条高大壮实的身影——王大柱、王二强、王四喜、王六子——像四座沉默的铁塔，裹着刚从热炕头爬起来的煞气，一步一顿踏出昏暗，沉重地踩着冻硬的泥地，“噗噗”作响！他们极其缓慢地、极其沉重地一字排开，像一道沉默的、坚不可摧的人墙，死死地挡在了李凤兰那挺直的身前！
那无声的威压，像四座烧红的铁山轰然砸下！瞬间碾碎了刘老根那点破罐子破摔的无赖和痴妄！
刘老根干瘪的身子猛地一哆嗦！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天灵盖！他布满眼屎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写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带着惊恐和深不见底的绝望！那四条高大壮实、带着滚烫煞气的汉子，像四尊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怒目金刚，死死钉在他视网膜上，钉得他魂飞魄散，钉得他肝胆俱裂！
李凤兰眼窝深陷，目光如淬了毒的冰锥子，死死钉在刘老根那张枯树皮脸上，嘴角咧开一道黑黢黢的缝，声音不高，却刮骨剜肉：
“刘老根！
你个裤裆里生蛆、腚沟子流脓、烂心烂肺烂肠子还爬满虱子的老癞皮狗！”
“撒泡黄尿照照你那驴脸褶子！褶子多得能夹死苍蝇！
跟那老母猪拱粪坑似的——又臭又脏还喷粪渣子！！”
“想住瓦房？想住你娘个腿！想疯了？
癞蛤蟆趴井沿——愣充绿毛龟
老黄瓜刷石灰——愣充嫩豆腐
屎壳郎滚粪球——愣充金元宝！”
“你算个什么狗屁不如的玩意儿？
也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敢惦记老娘的新屋？也敢腆着个驴脸说搭伙过日子？呸！”
“你那破窝棚漏风漏雨耗子打洞！咋不嫌埋汰？
你那两亩薄田草比苗高！懒腚生蛆的货！还有脸说能干活？
暖被窝？我呸！你那身烂棉袄油渍麻花露棉絮！腚沟子都让虱子啃烂了！一股子骚臭味！熏得苍蝇都绕道飞！还想给老娘暖被窝？！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滚！麻溜儿给老娘滚！再敢搁这儿放一个臭屁！老娘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
啥叫老母猪啃秤砣——嘴硬也得崩掉满口烂牙！
撕烂你那喷粪的破嘴！扯出你那嚼蛆的烂舌头！剁碎了喂狗！狗都嫌你骚气冲天吃了都得窜稀三天呕黄胆水！”
这话！像一道道裹着冰雹闪电的灭世惊雷！劈得刘老根三魂七魄炸成飞灰！他干柴似的身子像滩被开水浇了的烂泥，猛地一抽！随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像只被滚水烫了腚的癞皮狗，没命地扑向地上那个瘪塌塌的小包袱！枯树枝般的手哆嗦着抓起包袱，死死夹在胳肢窝底下，像夹着块烧红的烙铁！随即缩着脖子，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屁滚尿流地朝着院门口连滚带爬，一头扎了出去，眨眼消失在刀子似的寒风里！
院子里死寂一片，像坟场。
就在这时！李家新屋院墙的矮墙头上！一个裹着半旧蓝布棉袄、围着灰扑扑头巾的干瘦身影，像只闻着腥味的土耗子，悄没声地探出了半个身子！是刘寡妇刘巧嘴！
她那双滴溜溜转的老鼠眼扫过院子里那四条高大壮实、带着煞气的汉子，扫过地上那滩狼藉的屎尿，最后死死钉在院门口刘老根消失的方向！那张枯树皮似的驴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极其恶毒、极其幸灾乐祸、带着浓重馊味和深不见底挑拨意味的狞笑！她干柴似的手猛地一拍大腿！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利刺耳、像破锣被狠敲的歇斯底里狂笑：
“哈！哈！哈！
跑啦？夹着尾巴跑啦？该！活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驴脸褶子？呸！什么玩意儿！”
这狂笑声像一把淬了毒、沾着屎、还插着玻璃碴子的搅屎棍子，猛地捅进了死寂的空气里！
李凤兰深陷的眼窝极其缓慢地抬起，目光如看茅坑里捞出来的、蠕动的、长满蛆虫的腐肉，死死钉在墙头上刘寡妇那张因狂笑而扭曲的枯树皮脸上！声音嘶哑，不高，却像冻透了的裹尸布在生锈的锉刀上刮擦，带着一股子能刮下人皮、碾碎人骨的阴毒煞气：
“刘巧嘴儿！！！
你个裤裆里流脓、腚沟子生疮、烂心烂肺烂肠子还长满蛆的臭婊子！！！
癞蛤蟆插鸡毛——愣充花尾巴野鸡！也不撒泡黄尿照照你那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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