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手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探出,不是指向刘寡妇,而是狠狠抓向旁边门板上那堆还冒着丝丝热气、沾着猩红血渍、油汪汪的猪肉堆里。
精准无比,一把死死攥住一根血淋淋、湿漉漉、还带着一小截白森森尾椎骨的猪尾巴。
那猪尾巴刚剁下来不久,还温热,沾着黏糊糊的血浆和细碎的肉沫,在惨淡的日头下闪着刺眼的、猩红的、令人作呕的光。
李凤兰手骨节贲张,青筋暴凸,像老鹰的铁爪死死扣住那根滑腻腻、血呼呼的猪尾巴。随即,手臂像一张拉满的、绷紧到极致的硬弓,带着一股雷霆万钧、毁天灭地的煞气猛地一抡。
“呼——”
破空之声尖啸。
那根血淋淋、湿漉漉的猪尾巴像一条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暴怒的毒蛇,裹挟着腥风血雨撕裂凝固的空气,带着一股子能抽碎人骨头的狠劲儿,狠狠抽向刘寡妇那颗裹着半旧蓝布棉袄、围着崭新绿头巾的枯槁驴头。
“啪叽——”
一声极其沉闷、极其黏糊、极其恶心的脆响,像烂泥巴糊在了新刷的墙上。
那根血淋淋的猪尾巴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狠狠砸在刘寡妇新糊的、翠绿翠绿的、还带着廉价香粉味的头巾正中央。
血浆、肉沫、碎骨渣子瞬间糊满了那崭新的绿头巾,糊了她一头一脸,黏糊糊、湿漉漉、腥气冲天。翠绿的头巾中央炸开一大团刺眼的、深红的、还在往下滴答的污秽,像一朵盛开的血肉之花。
刘寡妇身体猛地一个趔趄,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天灵盖。一双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写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带着屎尿味的惊恐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恶心。喉咙里“咯喽”一声,像卡了根带毛的鸡骨头,差点背过气去。她手下意识地往头上一摸,摸到一手黏糊糊、湿漉漉、还带着温热的血浆和碎肉。“啊——!”一声凄厉的、像被踩了脖子的老母鸡似的尖叫猛地撕破了死寂的空气。
李凤兰一双眼睛寒光爆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骤然掀起了滔天血浪。她脊背猛地一挺,像一杆插进冻土的标枪。嘴角那丝淬了剧毒的狞笑瞬间化作一道淬了冰的、带着血腥味的厉喝。声音嘶哑不高,却像冻透了的裹尸布在生锈的锉刀上刮擦,带着一股子能刮下人皮、碾碎人骨、还带着尸臭的阴毒煞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沾着脓血和蛆虫的冰碴子,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刘寡妇那颗快被吓爆的黑心烂肺上:
“刘巧嘴儿!你个馋腚生疮、烂心流脓、满嘴喷粪的臭婊子!
癞蛤蟆跳油锅——找死还溅人一身骚!
屎壳郎打喷嚏——满嘴喷粪渣子!
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的烂货!
搁这儿满嘴喷蛆嚼舌根子?
坏革命风气?
破坏生产队团结?
你算个什么狗屁不如的玩意儿?
队长!”
李凤兰手猛地一指旁边脸色铁青的赵有田,声音陡然拔高,像烧红的铁钎捅破了冰层:
“把工分本子摊开!让大伙儿瞅瞅!瞅瞅她刘寡妇那份‘良心肉’是咋来的?是咋喂出那瘦得跟麻杆儿似的、肋巴骨能当搓衣板使、风大点都能吹上天的‘黄皮子猪’的?是不是把喂猪的麸皮豆饼泔水都填进她那无底洞的粪坑肚子了?
自个儿吃得腰肥腚圆油光满面跟那怀了十八胎的老母猪似的!
腚片子磨得比炕席还亮!
把她家猪饿得前胸贴后背眼珠子发绿光啃泥巴嚼树根!
就这!还有脸搁这儿腆着个驴脸满嘴喷粪?
呸!什么腌臜下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点天灯的烂玩意儿!”
这话像一道裹着冰雹、夹着闪电、卷着九幽阴风、还带着十八层地狱业火的灭世惊雷,猛地劈在刘寡妇的天灵盖上。劈得她三魂七魄瞬间炸成飞灰,劈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劈得她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劈得她身体筛糠似的抖,像寒风中的残烛,随时要熄灭。
赵有田一双眼睛猛地一缩,脸上肌肉剧烈抽搐,写满了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威严。他手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门板上的肉都跳了一下。他手极其粗暴地一把抓过掉在地上的账本,手指沾着唾沫,“哗啦哗啦”地翻到刘寡妇家那一页。一双眼睛锐利如刀,声音嘶哑,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冻硬的土砸在地上:
“刘巧嘴!睁开你那狗眼!给老子看清楚!你家猪重一百二十斤!工分,一百五十点!白纸黑字!红戳子盖着!哪一笔哪一划冤枉你了?
杂碎三斤!血肠两根!板油一斤半!哪一样亏待你了?
再敢满嘴喷粪!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按破坏生产、破坏革命团结,把你扭送到公社去!”
赵老蔫手死死捏着那本摊开的账本,像举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怼到刘寡妇那张糊满血污和碎肉的枯槁驴脸前。那白纸黑字、鲜红的戳子,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一双眼睛里,扎得她瞳孔猛地一缩,扎得她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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