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冻河上的冰窟窿,冰冷刺骨,底下却悄然涌动着暗流。李家新屋那股子烟火气里,悄然混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咸涩和算计的味道。
王六子变了。不再是那个丢了魂、蔫头耷脑的蠢驴。他依旧,依旧穿着那件油渍麻花的破棉袄,依旧在队上闷头干活,像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可那双眼睛里,那点被榛蘑点燃、被老赵点醒、又被娘那句淬了冰的“别偷懒就行”浇灌的火星子,却像灶膛里捂着的暗火,越烧越旺!烧得他眼神锐利!烧得他脚步带风!
他开始“跑腿”了。趁着晌午歇晌,趁着下工天黑前那点功夫,趁着队上派他去公社送个信、取个东西的空档。他像只嗅觉灵敏的土拨鼠,在屯子里悄无声息地钻来钻去。
他怀里,总揣着点东西。有时是半包粗盐粒子,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有时是几根缝衣针,缠着半卷灰扑扑的棉线。有时是半盒火柴,或者一小瓶煤油,装在洗干净的墨水瓶里。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供销社里论分论厘卖的东西。可在这穷得叮当响的屯子里,缺盐断针、点灯靠油的日子,这些小玩意儿,就是金疙瘩!
他,缩着脖子,脚步匆匆。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找孙大脚。瘸腿的老光棍,消息灵通,家里墙角堆着晒得半干的黄花菜,金灿灿的,像铺了一地碎金子。
“孙叔”王六子声音嘶哑,平平淡淡,像冻硬的土坷垃,“家里盐罐子空了吧?”
他枯瘦的手,从怀里摸出那包油纸裹着的粗盐,动作麻利地塞进孙大脚手里。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交换:
“这点盐”
“您拿着”
“炒菜”
“咸淡正好”
“您家那点黄花菜”
“晒得差不多了吧?”
“匀我两把?”
“我娘包饺子馋这口”
孙大脚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手里那包沉甸甸的盐!又看看墙角那堆金灿灿的黄花菜!脸上写满了震惊、狂喜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精明!他手,哆嗦着,攥紧了盐包!喉咙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一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饿狼扑食般的贪婪光芒!
“哎,哎,六子,好小子!”
“够意思!”
“盐!盐好啊!”
“黄花菜!管够!”
“两把?三把都行!”
“你等着!”
“我给你挑!挑最干的!最好的!”
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冲到墙角!枯瘦的手,像鸡爪子一样,飞快地抓起几大把晒得干透、金灿灿的黄花菜!胡乱塞进一个破草袋里!动作快得像被鬼撵!生怕王六子反悔!
王六子平静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皱纹,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瞬。他枯瘦的手,接过那袋沉甸甸的黄花菜。掂了掂。分量不轻。够娘包好几顿饺子了。他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就走。像一阵黑色的风。消失在灰蒙蒙的巷口。
他又去找赵寡妇。赵寡妇男人死得早,拉扯个半大孩子,日子过得紧巴。院里绳子上,晾着一排排翠绿翠绿、晒得半蔫的豆角丝。像挂了一串串翡翠帘子。
“赵婶”王六子声音嘶哑,平平淡淡,“针使秃了吧?”
“线也快没了吧?”
他枯瘦的手,从怀里摸出两根闪亮的缝衣针和半卷灰扑扑的棉线。动作麻利地塞进赵寡妇手里。声音依旧压得极低:
“这点针线”
“您拿着”
“缝缝补补”
“凑合用”
“您家”
“那豆角丝”
“晒得挺透?”
“匀我一小把?”
“我娘熬汤添点味儿”
赵寡妇脸上,瞬间绽开一朵菊花!一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和……一种久旱逢甘霖的狂喜!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那两根针和半卷线!像攥着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
“哎哟!六子!我的好孩子!”
“你可真是活菩萨啊!”
“针线!金贵啊!”
“豆角丝!有的是!”
“你等着!”
“婶子给你挑!挑最细最干的!”
“熬汤!可鲜了!”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冲到绳架下!枯瘦的手,飞快地捋下几大把翠绿干透的豆角丝!塞进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袋里!塞得鼓鼓囊囊!硬塞到王六子怀里!
王六子平静地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枯瘦的手,接过布袋。掂了掂。分量很足。够熬好几锅汤了。他点点头。没说话。。转身就走。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融入灰暗的暮色。
他还去了老蔫巴家。用半盒火柴,换了一张硝得半干、带着土腥味的兔子皮。老蔫巴是个闷葫芦,蹲在墙角吧嗒旱烟,一双眼睛扫了一眼火柴盒,又扫了一眼墙角那张兔子皮,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成交。
几天下来。王六子那间“狗舔的还干净”的东厢第三间小屋,墙角渐渐堆起了一小堆“战利品”。金灿灿的黄花菜干。翠绿翠绿的豆角丝。一张硝得半干、带着土腥味的兔子皮。还有一小把晒得乌黑发亮的野木耳。散发着浓郁的、混杂着泥土、阳光和草木清香的财富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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