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六月的蓉城早没了春寒,正午的太阳晒得柏油路泛着软,伍瑾攥着口袋里刚到手的高中毕业证,红塑料封皮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却舍不得松开半分。
她今天穿了件林漱玉新做的碎花的确良衬衫,浅蓝底上缀着小朵白茉莉,袖口仔细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串伍严送的细红绳。
绳上系着颗小小的银豆子,是去年伍严升为机械厂技术科科长时,特意去银楼打的。
“十五六岁的姑娘家,该有点像样的首饰。” 当时伍严笑着把红绳绕在她腕上,指尖的温度比六月的太阳还暖。
“瑾瑾,这边!”
巷口传来伍严的声音,伍瑾抬眼就看见他站在国营饭店的青砖门楼下,穿件笔挺的灰色干部服,袖口磨得有些发亮,却烫得平平整整。
他手里拎着个黑色人造革包,包带被摩挲得泛出浅褐色,那是去年机械厂发的年终奖奖品。
伍瑾跑过去,刚要开口,就被伍严揉了揉头发,他的手掌带着常年握图纸的薄茧,蹭过发顶时有点痒。
“红本本给哥看看?” 伍严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睛弯成了月牙,和小时候给她讲睡前故事时一模一样。
伍瑾把毕业证递过去,看着他小心翼翼翻开,指尖在 “伍瑾” 两个字上轻轻扫过。“好,好。”
伍严连说了两个 “好”,又把毕业证还给她,“收好了,以后就是高中毕业的人了。”
在这个年代,家里人吃饭都还是一个大问题的时候,家里鲜少有人供孩子读书,更何况现在还暂停高考了。
还没法通过高考去上大学,读高中的人就更少了。
只有些家里还不错的,想着学历高点好就业,或者是在婚恋市场上更加抢手。
国营饭店的门帘被风掀起,飘出一股勾人的肉香,混着米饭的热气和酱油的咸鲜,直往鼻子里钻。
伍瑾的肚子不争气地 “咕噜” 响了一声,她赶紧按住肚子,耳尖有点发烫。
在心里暗骂【不争气,家里平时也没有少吃,怎么闻到这个味道还是馋。】
伍严看得笑出声,指节叩了叩她的额头:“馋了吧?今天哥请你吃糖醋里脊,管够。”
“晚上回家了和爸妈一起我们全家再一起庆祝一回。”
掀开门帘,饭店里人不多,松木桌凳擦得锃亮,木纹里还嵌着点经年的油光。
墙角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扇叶上积着层薄灰,却不影响风里裹着的暖意。
穿白褂子的服务员张姐拿着菜单走过来,看见伍严,脸上的笑立马热络起来,围裙上的油星子都显得亲切:
“伍科长来了?还是靠窗那桌?您上次说的红烧肉,今天刚好有新鲜的。”
“麻烦张姐了。” 伍严点点头,拉着伍瑾走到窗边,这位置能看见街对面的供销社。
去年伍瑾生日,他就是在这里请她吃了碗阳春面,还偷偷加了个荷包蛋,让她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两份糖醋里脊,一盘炒青菜,两碗大米饭。” 伍严报完菜名,从包里掏出个铝制饭盒,盒盖边缘磨出了白边,“再麻烦您装一份红烧肉,要肥点的,我妈爱吃。”
张姐应着转身去后厨,伍瑾才敢把心里的话问出口,声音压得有点低:“哥,工作到底定了没?我昨天还听见王婶说,她儿子下乡的通知都下来了。”
伍严没急着回答,而是从包里摸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指尖把边角捋平,才推到她面前。
纸上印着 “蓉城市第一纺织厂” 的墨字抬头,下面是一行行工整的钢笔字,写着 “录用伍瑾为财务科会计”,末尾盖着枚鲜红的公章,印油还带着点油墨的涩味。
“上周刚批下来的,本来想等你拿到毕业证再告诉你,省得你夜里瞎琢磨。”
伍严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凉白开,杯沿印着的 “劳动光荣” 字样被水浸得发深。
“纺织厂是国营重点单位,会计岗不用下车间,也不用倒班,最适合你。”
伍瑾的手指抚过公章的纹路,指尖能触到纸页被印油浸软的质感,心里的石头 “咚” 地落了地,连呼吸都轻快了。
她知道纺织厂的会计岗有多金贵,上个月邻居家的姐姐,拿着中专毕业证去应聘,连面试的门都没进去。
这几年伍严肯定跑断了腿,说不定还求了机械厂的厂长,可他嘴里却轻描淡写,只字不提自己的辛苦。
“哥,你是不是……” 伍瑾话没说完,就被伍严塞过来的水果糖打断。
糖纸是透明的,裹着颗奶白色的糖块,甜香从纸缝里钻出来:“想什么呢?这是你自己挣的。
初中毕业证、高中毕业证,还有去年考的珠算证,都是硬邦邦的本事。纺织厂本来就缺懂算术的人,你不去谁去?”
糖块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混着后厨飘来的肉香,伍瑾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她想起去年冬天,伍严每天晚上陪她练珠算,煤油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糊着报纸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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