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远带着警卫班长魏大勇和十余名精锐警卫,冒着日军重炮的延伸炮火和开始弥漫的淡黄色烟雾,弯腰疾行在通往张家浜的交通壕里。刺鼻的辛辣气味越来越浓,即使隔着浸湿的毛巾,也让人眼睛刺痛、喉咙发痒。不时有士兵剧烈咳嗽着从前方跑过,或是倒在战壕里痛苦地抽搐。
“是芥子气!狗日的小鬼子!”魏大勇咬牙切齿地低吼,一边用身体尽量护住何志远。
何志远面色铁青,心如刀绞。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柳川平助在正面进攻受挫后,彻底撕下了伪装,悍然使用了国际上明令禁止的化学武器!
越靠近张家浜主阵地,景象越是惨烈。刚刚经历血战才巩固的阵地,在重炮轰击下已面目全非。焦黑的土地上遍布弹坑,残破的工事冒着青烟。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那些中毒的士兵——皮肤红肿起泡,双眼无法视物,趴在战壕边剧烈呕吐,发出痛苦的呻吟。救护兵们用简陋的担架拼命往后抬人,但面对大规模毒气攻击,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杯水车薪。
“军座!您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满脸烟尘、防毒面具眼镜片破裂的264旅旅长看到何志远,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声音嘶哑地喊道。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已被染成黑红色。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情况怎么样?”何志远一把抓住他,急声问道。
“伤亡……伤亡太大了!”旅长几乎带着哭腔,“鬼子炮击太猛,紧接着就打毒气弹!好多弟兄来不及防护……一营长、三营长都……都牺牲了!赵营长的突击队被打散了,联系不上!现在阵地上一片混乱,鬼子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已经上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阵地前方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和日军“板载”的嚎叫声。
何志远举起望远镜,透过弥漫的毒雾和硝烟,看到日军的“豆战车”正引导着大批戴着防毒面具的步兵,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向摇摇欲坠的阵地涌来。而守军的还击火力,已经稀疏得可怜。
“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何志远眼中布满血丝,他知道,一旦张家浜再次失守,刚刚提振的士气将瞬间崩溃,整个防线都可能雪崩式瓦解。他猛地抢过身边一挺被打哑的火花机关枪,对魏大勇和警卫们吼道:“把所有能动的弟兄组织起来!重伤员后送,轻伤员留下继续战斗!收集弹药,跟我上!”
“军座!不可!”旅长和魏大勇同时惊呼。
“执行命令!”何志远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是军长,我的位置就在这儿!告诉弟兄们,何志远和他们在一起!八十八军,宁死不退!”
说罢,他亲自操起机枪,冲向一个被炸塌一半的重机枪掩体。魏大勇见状,红着眼睛对警卫们一挥手:“保护军座!跟小鬼子拼了!”
何志远亲自持枪冲上一线的消息,像一道电流传遍了残破的阵地。那些原本在毒气和炮火中惊恐、动摇的士兵,看到军长竟然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与他们并肩作战,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涌遍全身。
“军座来了!”
“军座都没退,咱们怕个球!”
“跟狗日的拼了!”
残存的官兵们爆发出惊人的勇气,他们抓起任何能用的武器——步枪、手榴弹、刺刀、甚至工兵锹,依托着弹坑和废墟,向冲上来的日军发出了决死的反击。枪声、爆炸声、呐喊声、厮杀声再次响彻云霄。
何志远的出现,如同一根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防线。但他深知,这只是权宜之计。面对日军绝对的火力和兵力优势,以及持续不断的毒气威胁,仅靠勇气是无法持久的。必须想办法扭转战局!
……
就在张家浜阵地陷入苦战的同时,军指挥部里,周卫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与前沿的电话线全部中断,派去的通讯兵有去无回。他只能通过望远镜看到张家浜方向惨烈的景象,听到那越来越近的枪炮声。
“参谋长!必须派预备队上去了!不然军座和张家浜就全完了!”一个年轻的参谋带着哭腔喊道。
周卫国何尝不想?但军里最后一点可怜的预备队,是要用来应付全线危机的。而且,在日军重炮和毒气覆盖下,添油式的增援无异于送死。
“不能再等了!”周卫国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给各团发信号!执行‘雷霆’预案!把所有家底都拿出来!目标,日军炮兵阵地和疑似毒气发射点区域!哪怕打光所有炮弹,也要给老子压住鬼子的炮火!”
“雷霆”预案,是八十八军在绝境中才会动用的最后手段,即集中全军所有射程足够的火炮,对预定目标进行不计代价的急速射,旨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压制敌军重火力。
命令下达后不久,八十八军阵地后方残存的火炮发出了悲壮的怒吼,炮弹零星地飞向日军纵深。这反击虽然微弱,却表达了守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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