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的夜色总带着一层朦胧的纱,灯笼的光晕透过水汽,在水面上漾开一圈圈暖黄的涟漪。赵安康坐在“烟雨楼”画舫的窗边,指尖轻轻叩着桌面,附和着舫内流淌的琴音。
这已是他在秦淮河畔盘桓的第三个月。从最初只是想寻个地方消解杀戮带来的疲惫,到如今竟真的对这水上的丝竹生出了兴致,尤其是那七弦琴,总让他想起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同样是指尖拨弄,一者杀人于无形,一者动人心于无声,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赵公子似乎对琴音格外上心?”苏小小端着一盏新沏的雨前龙井走过来,白衣胜雪,鬓边别着一朵含苞的茉莉。她刚奏完一曲《梅花三弄》,指尖还带着琴弦的余温。
赵安康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指尖,只觉微凉。他笑了笑:“苏姑娘的琴技,怕是黄钟公在世,也要叹服。”
苏小小眼波流转,掩唇轻笑:“公子说笑了。黄钟公前辈的‘七弦无形剑’是武林绝学,小女子不过是些靡靡之音,怎敢相提并论?”她虽身在秦淮,却也听过江湖传闻,知道眼前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儒士,曾是北地令鞑子闻风丧胆的蓝衫剑客。
“音本无高下,只看听的人如何领会。”赵安康望着窗外缓缓掠过的画舫,“战曲能励军,情歌能悦心,剑音能克敌,本就是各司其职罢了。”
苏小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颔首:“公子此言有理。倒是小女子狭隘了。”她走到琴前,轻抚着琴弦,“公子若真对琴感兴趣,小女子倒可略尽绵薄,教公子几招入门指法。”
赵安康正有此意。他学琴并非为了练就音功,只是觉得这七弦之间藏着一种他尚未参透的韵律——与剑法的快、真气的刚不同,那是一种能安抚心神的柔,一种能穿针引线般串联起情绪的巧。
“那就多谢苏姑娘了。”
接下来的日子,赵安康便成了“烟雨楼”的常客。每日午后,画舫便会泊在秦淮河僻静的支流,苏小小教他调弦、定音、识谱,从最基础的“勾、挑、抹、剔”开始。
他的手指常年握刀持剑,指节分明,带着一层薄茧,初触琴弦时总显得笨拙,要么按错音位,要么力道过重,将细细的丝弦崩断了好几根。
“莫急。”苏小小总是耐心地为他换上新弦,指尖握着他的手指调整角度,“弹琴靠的不是力,是气。就像……就像公子挥剑时,想必也不是全凭臂力吧?”
赵安康心中一动。他试着将丹田的真气缓缓运至指尖,不再用蛮力按压琴弦,而是让一股柔和的内劲顺着指尖流淌,轻轻拨动。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圆润饱满,余音绕梁,竟让岸边枝头的麻雀都静了下来。
“成了!”苏小小眼中闪过惊喜,“公子果然有天赋。”
赵安康自己也有些意外。原来真气不仅能驱动剑气,竟也能滋养琴音。他渐渐摸到了门道,将葵花真气的阳刚与太极真气的阴柔融入指端,刚柔相济间,弹出的琴音既有金石之响,又有流水之韵,连苏小小都时常惊叹:“公子的琴音里,藏着江湖的风雨呢。”
他不仅学弹,更爱听。秦淮河上的才女各有擅长,有的善弹《广陵散》,琴音激烈,如金戈铁马;有的善奏《平沙落雁》,清逸悠远,似见雁阵横空;还有的爱弹些江南小调,软糯婉转,能把人的骨头都泡酥了。
赵安康每日穿梭于各艘画舫之间,像个最虔诚的学生。他会为了听一曲失传的古谱,在冷风中站半个时辰;会为了和琴师探讨一个指法,将随身的玉佩当作谢礼;甚至会在月下的船头,自己抱着琴,一遍遍地练习刚学会的调子,直到露水打湿了儒袍。
一日,他在“晚晴阁”听一位姓柳的琴师奏《离骚》。柳琴师年过半百,头发已有些花白,指尖却依旧灵活,琴音时而悲愤激昂,如屈原行于泽畔,仰天长叹;时而低回婉转,似诉怀才不遇之苦。
一曲终了,满舫寂静。赵安康站起身,对着柳琴师深施一礼:“先生的琴音,有剑胆,有琴心。”
柳琴师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公子懂琴?”
“略知皮毛。”赵安康道,“只是听先生奏到‘路漫漫其修远兮’时,琴音忽转凌厉,似有披荆斩棘之意,不似寻常悲叹。”
柳琴师抚掌大笑:“好!好!终于有人听出这层意思了!世人皆以为《离骚》只是哀歌,却不知屈子虽悲,其志未改,那是带着血的求索!”他看着赵安康,“公子可否奏一曲?”
赵安康没有推辞,走到琴前坐下。他想起了北地的雪原,想起了济州岛的海风,想起了华山的云雾,指尖微动,一串琴音流淌而出。
那不是任何一首已知的曲子,没有固定的谱子,只是顺着心意弹奏。时而如疾风骤雨,似有千军万马奔过雪原;时而如清风拂过海面,带着渔舟唱晚的闲适;时而如剑破长空,凌厉中藏着守护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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