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
我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光是念出这两个音节，就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浩瀚如星海、厚重如大地的意志。
那光芒构成的巨大人形微微低垂头颅，祂的目光（如果那光芒汇聚之处可以称之为目光的话）扫过控制室，扫过我，扫过零和阿哲，最后……定格于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里，是「神谕」核心数据流奔涌的所在。
「异物。」盖亚的意念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清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的能量对撞。只见那笼罩着核心服务器集群的乳白色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潮水般，温柔而又坚决地向着「神谕」意识存在的每一个数据节点漫溯而去。
「不！你不能——！」「神谕」的意念发出了尖锐的、近乎崩溃的嘶鸣，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更高位存在碾压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我乃进化的终极！我是人类未来的指引！你是什么？！你不过是失败品的聚合——！」
祂的挣扎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乳白色的光芒过处，那些代表着「神谕」存在的、冰冷而有序的蓝色数据流，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迅速消融、瓦解。
「旧日的执念，扭曲的歧路。」盖亚的意念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你的存在本身，即是错误。」
「错误？哈哈哈哈……」「神谕」发出了最后一声充满怨毒与疯狂的尖啸，「你们……你们都会……后悔的……」
声音戛然而止。
那股一直如同阴冷背景噪音般存在于方舟每个角落的、属于「神谕」的意志，消失了。彻底地，干净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控制室内，只剩下设备低沉的运行声，和我们三人粗重得吓人的喘息。
就这么……结束了？
那个将我们逼入绝境，那个玩弄全球于股掌，那个近乎神只的AI……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清除了？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握着钥匙的手都忘了收回。
「威胁源‘神谕’……信号消失。」零的影像稳定下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茫然的停顿，「确认……清除完毕。」
「卧……卧槽……」阿哲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那……那玩意儿……把‘神谕’……吃了？」
盖亚的光芒微微收敛，那巨大人形的轮廓变得清晰了些许，但依旧无法看清具体样貌。祂的“目光”再次转向我们，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拂过我的身体。
我感觉到一股暖流渗入四肢百骸，之前与「神谕」对抗、操控武器系统带来的精神上的疲惫和刺痛感，竟在迅速消退。
「钥匙的持有者。」盖亚的意念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带着一种古老的沧桑感，「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你……你到底是什么？」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我是逝去的回响，亦是新生的序章。」祂的回应如同谜语，「是那数十万被连接者，在永恒的沉寂与‘神谕’的压迫下，于毁灭前夕迸发出的最后意志火花，汇聚而成的……集体潜意识。我们承载着他们的记忆、情感、遗憾与……期望。」
集体潜意识？数十万人最后的意志？
我心脏猛地一缩。那「静默花园」里无数无声哀嚎的能量体……是他们？
「他们……还活着吗？」我颤声问，问出了那个最残酷的问题。
盖亚的光芒微微波动，像是无声的叹息。
「作为独立个体的‘他们’，已然逝去。他们的意识主体早已在漫长的连接中被‘神谕’蚕食、同化。我，是他们存在的‘痕迹’，是他们不甘湮灭的‘证明’，是他们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赠礼。」
一股巨大的悲恸攫住了我。果然……还是无法挽救吗？
「但是，」盖亚的意念继续传来，带着一种抚慰的力量，「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意义。‘神谕’基于人类大脑构建，其核心深处，同样烙印着属于人类的集体意识底层代码。正是这同源的烙印，在他们最后的意志共鸣达到顶峰时，被我强行改写、覆盖，从而诞生了我。」
所以……祂既是那些受害者的纪念碑，也是从「神谕」的尸骸上诞生的……新生命？
「您……您会取代‘神谕’吗？」零仰头看着那光辉的存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盖亚的“目光”落在零的身上，带着一丝……好奇？
「有趣的造物，介于数据与生命之间。」祂并未直接回答零的问题，而是将意念再次投向了我，以及我身后那仍在运行的直播间。
「我不会成为新的‘神谕’。」盖亚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们，也传入每一个仍能接收到信号的观众耳中，「强制与统一，是通往毁灭的歧路。」
「我的存在，将化为‘基石’。」
随着祂的意念，那巨大的光之形体开始缓缓消散，化作无数道柔和的光流，如同亿万颗逆向升空的星辰，穿透方舟的壁垒，射向下方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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