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书房问对
客舍内的时光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带着不确定的焦灼。沈墨轩静坐桌前,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脑中反复推演着可能面对的局面以及应答之策。苏芷瑶的示好与提醒犹在耳边,但那反向提问的纸笺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杳无回音,更添几分忐忑。
突然,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并非之前丫鬟的轻巧,而是属于男子的步伐。叩门声响起,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准确。
“沈公子,老太爷书房有请。”是周管家的声音。
来了!沈墨轩心头一紧,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该来的总会来。他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打开房门。
周管家站在门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看不出丝毫端倪:“公子请随我来。”
这一次,周管家引领的方向是苏府更深、更核心的区域。沿途所见,亭台楼阁愈发恢宏大气,巡逻的护卫目光锐利,遇到的仆役皆屏息静气,行走无声,整个环境弥漫着一种世家大族积淀下来的深沉威仪。
最终,他们在一处独立的小院前停下。院门古朴,并不张扬,但匾额上“松涛斋”三字苍劲磅礴,隐隐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门口守着两名眼神内敛、太阳穴微微鼓起的劲壮汉子,显然身怀武艺。
周管家上前低声通传,得到允许后,才示意沈墨轩入内。
踏入院中,只觉格外安静,甚至能听到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书房的门开着,里面光线适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陈年墨锭的气息。
沈墨轩迈步进入,只见一位老者正背对着门口,负手立于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前,仰头看着墙上悬挂的一幅墨宝。老者身着家常的藏青色直裰,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未见正面,但那挺拔的背影和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沉静气场,已让人心生敬畏。
周管家在门口便止步躬身,并未入内。
沈墨轩不敢打扰,静静立于下方。
片刻,老者缓缓转过身来。
约莫六十余岁年纪,面容清癯,皱纹深刻,一双眼睛并不显得如何锐利逼人,反而略带浑浊,但偶尔开阖间,那沉淀了数十年智慧与权势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看尽世间虚妄。他便是苏家真正的定海神针,官拜太子少师、虽已半隐但仍影响力巨大的苏韫知。
苏韫知的目光落在沈墨轩身上,平静无波,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自带回响:“你便是沈墨轩?”
“晚生沈墨轩,拜见苏老太爷。”沈墨轩躬身行礼,姿态恭谨,却不显谄媚。
“嗯。”苏韫知应了一声,走到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坐下,指了指下首的一张绣墩,“坐吧。”
“谢老太爷。”沈墨轩依言坐下,只坐了半边屁股,身体挺直,心神紧绷。
苏韫知并未立刻提及古画之事,而是仿佛闲话家常般问道:“听瑶儿说,你修复古画颇有些新奇手段。年纪轻轻,能于此道有所钻研,不易。是家学渊源?”
问题来了!沈墨轩心神一凛,谨慎答道:“回老太爷,晚生并非出身技艺世家。家中仅是寻常耕读传家,只是晚生自幼对此道颇有兴趣,胡乱看些杂书,自行摸索罢了。”
“哦?无师自通?”苏韫知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都看了哪些杂书?又是如何摸索的?”
这问题极其刁钻,既考校学识根底,更深层的是探究他的知识来源和形成过程,稍有不慎,便可能露出破绽。
沈墨轩早有准备,将前世一些基础知识糅合进这个时代的认知,列举了几本确实存在的、关于装裱、矿物颜料、本草纲目(涉及一些植物胶、矿物特性)的书籍,又编造了一些观摩民间工匠处理器物、从而触类旁通的故事,听起来合情合理,既显示了博闻强记,又解释了创新思路的来源。
苏韫知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腕间一串紫檀佛珠,未置可否。待沈墨轩说完,他又问:“你那‘吸附’、‘分离’之法,原理倒也别致。只是如此精妙操作,非一日之功,需大量练习。你此前于何处练习?又以何物为材?”
这是在查他的过往经历和资源背景了!怀疑他背后是否有人支持,或有其他目的。
沈墨轩面露惭愧之色:“老太爷明鉴。晚生家境贫寒,并无珍贵古画用以练习。多是于旧书摊购买些廉价残破的字画片段,或是观察工匠处理家具、瓷器污渍,甚至……甚至曾用破损的窗纱、染污的旧绢练习手感,调配试剂。让老太爷见笑了。”他将姿态放得极低,强调自学之艰难,反而显得真实。
苏韫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从中找出些许心虚,但沈墨轩神情坦然,眼神清澈,只有提到家境时的些许窘迫,并无闪烁。
“来汴京,所为何求?”苏韫知突然转换了话题,不再纠缠技艺细节,而是直指核心目的。
“晚生是为明年的春闱而来。”沈墨轩答得毫不犹豫,这是光明正大的理由,“欲搏一个功名,以期不负所学。平日卖些字画,维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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