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那三道庞大的影子似乎更清晰了些,果真隐约现出类似佛身的轮廓,宝光隐隐,正朝着金灯桥方向,那三盏巨大的金灯而来。
见此情景,方才还有些动摇的僧人们顿时又慌了神,纷纷跪倒在地,口诵佛号,不敢抬头。
有人再次拉扯凌阳:“长老,长老,佛身已现,还请速速跪拜吧,莫要得罪了佛陀,若是惹恼了佛祖,明年不降福泽,风雨不调,五谷歉收,那可是全城百姓的罪过啊。”
见了这三位佛陀,那些僧人急忙跪拜,凌阳此刻眯着眼睛,望向那几道佛影,却被狂风影响了视线,看不真切。
“悟空,风太大了,为师看不清。”
听见凌阳这话,那些跪地的僧人急忙拉了拉凌阳:“长老,还请您老老实实跪拜吧,不然得罪了佛陀,明年就不好说了。”
他们话还未说完,只听见孙悟空开口:“确实,这风老孙看来也不像是什么好风,那就停下吧。”
只见孙悟空挠了挠耳朵,对着那呼啸而来的狂风,随意地张口,吐出一个清晰的字:
“定。”
没有念咒,没有掐诀,就那么简简单单一个字。
然而,就在这个字出口的刹那——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蓦然禁锢了世间的风。
那刚刚还猖狂肆虐、飞沙走石的狂风,像是被瞬间抽去了所有力量,毫无征兆地、完完全全地停了下来。
上一刻还是鬼哭狼嚎,下一刻已是万籁俱寂。
被卷到半空的尘土、碎纸、枯叶,失去了风的依托,簌簌落下,剧烈摇晃的万千灯火,也渐渐稳定下来,重新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天地之间,一片宁静。
跪在地上的僧人们,此刻早已忘了跪拜,一个个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孙悟空,如同看着一尊突然降临的神只。
随口一言,定住狂风?
这……这真的是凡人能做到的吗?这位孙长老,莫非真的见过佛陀?
而此刻,金灯桥中央,那三盏巨大的金灯之下。
一个肥硕的身影,正撅着屁股,埋头苦干,他手里拿着一柄非金非玉、造型奇特的短铲,正小心翼翼地从灯座下方的洞里,掏取那缓缓流出的、香气四溢的酥合香油。
那香油流入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看似不大、却仿佛永远装不满的皮囊之中。
他一边掏,一边还美滋滋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嘿哟嘿,掏香油,今年香油格外稠……煎个饼,炸个藕,炖锅肉来香满楼……吸溜……”
正在埋头苦干的家伙正是那辟尘大王。
他满心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盘算着往后一年的美食计划,浑然没有注意到,原本用来遮掩行迹、驱散凡人的那阵狂风,已经悄无声息地停了。
站在他左右两侧,原本负责“护法”、遮挡视线的辟寒大王和辟暑大王,可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往年他们兄弟三人来此“收油”,这狂风一起,桥上桥下的百姓、僧人无不望风而逃,远远跪伏,谁敢抬头?
可今年,狂风是如期起了,怎么……桥中央居然还站着十来个人?
非但不逃,不跪,反倒在那里指指点点,交谈甚欢?
再结合自己兄弟唤来的妖风突然消散得无影无踪……辟寒大王和辟暑大王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咯噔一下——坏了,事发了,撞见硬茬子了。
当下,辟寒大王不动声色地踢了一脚撅着屁股、掏油掏得不亦乐乎的辟尘大王那肥硕的臀部。
“哎哟,你干嘛?”
辟尘大王屁股吃痛,不满地扭了扭,头也不回地嘟囔,
“大哥你踢我作甚?没见我这正忙着吗?今年的油质特别好,得多掏点……”
“还掏个屁!”辟寒大王压低了声音,语气急促,“别装了,赶紧起来,准备撤!。”
“撤?”辟尘大王这才舍得回过头,一脸茫然,“我这还没装满呢,往年不都是掏完才走吗?”
“掏什么掏!”
旁边的辟暑大王也急了,一把将他扯起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你就没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吗?我们的风呢?”
辟尘大王这才后知后觉地抬头四顾。
咦?
方才还飞沙走石、遮天蔽日的狂风,怎么没了?
“我的风呢?”
他傻愣愣地问,原来这位辟尘大王,之所以得此名号,正是因为他天生擅于操弄风沙,能唤来遮天蔽日的狂风,吹得尘土飞扬,故号“辟尘”。
往年他们三个来收香油,那驱散人群的狂风都是他的拿手好戏,如今风突然没了,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
“早他娘散干净了!”
辟寒大王没好气地低吼道,伸手指向凌阳、孙悟空他们所在的方向,“看看那边!这么多年了,第一次有人不退不避,还敢在那里杵着,风停肯定跟他们有关,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辟尘大王顺着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桥那头站着十来个身影,僧俗皆有,为首的是个俊朗的和尚,旁边那个毛脸雷公嘴的尤其显眼,正似笑非笑地朝这边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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