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阴气最盛,亦是人心鬼蜮最为活跃之时。
望泽镇东北角,那片废弃的仓库区在浓重夜色下更显荒凉,唯有呜咽的风声穿过破败的窗棂,如同冤魂低语。洛无尘引着沈孤寒、沐宁、苏婉清三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一处看似早已坍塌大半的仓房前。
他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黑色玉符,对着残破墙壁某处不起眼的凹槽按去。微光一闪,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一条向下的、仅容两人并行的幽深阶梯。阴冷、潮湿,夹杂着各种驳杂灵性与隐秘气息的风,从阶梯深处扑面而来。
“三位,请随我来,切记,交易场内严禁任何形式的争斗,违者将受到所有发起势力共同追杀。”洛无尘最后叮嘱一句,当先步入阶梯。
沈孤寒神色不变,迈步跟上。沐宁与苏婉清紧随其后,一人剑意内蕴,警惕四周,一人净魂之光收敛,感知着空气中流动的无数隐秘气息。
阶梯漫长而曲折,两旁石壁上镶嵌着散发幽光的萤石,光线昏暗,映照出前行者拉长的扭曲影子。越是向下,那股混杂着贪婪、狡诈、阴冷、强大的气息便越发浓郁,仿佛踏入了一个剥离了世俗伪装的欲望熔炉。
约莫下行数十丈,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在眼前,穹顶高悬,隐约可见繁复的阵法纹路流转,隔绝了内外气息与探查。空间中央是一片开阔的石板地,四周则环绕着数层逐级抬升的环形看台,看台上设有许多独立的隔间,以特殊材质和阵法遮蔽,从外面无法窥探内里情形。而更多的修士,则三五成群地散落在中央空地边缘的阴影里,或低声交谈,或冷眼旁观。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灵药、矿物、妖兽材料乃至古旧法器散发出的驳杂气息,光线晦暗不明,只有穹顶几颗巨大的月光石投下清冷的光辉,将一张张或遮面、或真容示人的脸庞映照得晦暗不明。这里汇聚了不下数百名修士,最低也是金丹境界,元婴气息亦不下十数道,潜藏的力量更是难以估量。
沈孤寒三人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骚动,但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却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间聚焦而来。那目光中蕴含着审视、探究、贪婪、忌惮,以及毫不掩饰的恶意。
洛无尘感受到这凝重的气氛,心中一紧,低声道:“三位,我们去那边的隔间。”他指向一处位于中层、相对偏僻的隔间。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通往看台的阶梯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如同毒蛇般从侧面传来:
“我道是谁有如此大的面子,能让洛阁主亲自作陪,原来是这几位‘贵客’。”
只见数名身着巡天司服饰的修士,在一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的副千户带领下,拦在了前方。为首的副千户目光如刀,直接掠过洛无尘,钉在沈孤寒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压迫。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阴影中,几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的幽冥殿修士也显出身形,为首者兜帽下两点幽火跳动,发出桀桀怪笑:“巡天司的鹰犬,鼻子倒是灵光。不过,这等机缘,可不是你们能独吞的。”
两方人马,一明一暗,竟在这入口处狭路相逢,形成了夹击之势!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周围的其他修士纷纷退开,留下大片空地,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峙。玄水盟、金剑门、药王谷等势力的代表,也都在各自的隔间或阴影中,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洛无尘脸色难看,正要开口周旋。
沈孤寒却微微抬手,制止了他。他目光平淡地扫过巡天司副千户与幽冥殿那头领,仿佛在看路边的石子,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好狗不挡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狂!无比的狂!
在这各方势力云集、元婴老怪都不止一位的地下交易场,面对巡天司与幽冥殿这两大巨头的当面拦截,他竟然如此轻描淡写,视若无物,甚至出口斥其为“狗”!
那巡天司副千户脸色瞬间铁青,眼中怒火升腾,周身灵力波动剧烈,厉声道:“放肆!本官乃巡天司副千户雷震!怀疑你等与秘境重宝失窃有关,立刻随我回驻地接受调查!否则,休怪本官不客气!”
幽冥殿那头领也阴笑道:“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识相的,交出混沌之种与圣女传承,或可留你全尸!”
两人一唱一和,扣帽子,施压力,威胁之意昭然若揭。他们虽然顾忌此地规矩不敢直接动手,但凭借身份势力压迫,欲要逼沈孤寒就范,至少也要让他当众出丑,试探其底线。
沐宁眼神一寒,剑鞘中的长剑发出细微的嗡鸣,凛冽剑意蓄势待发。苏婉清屏息凝神,净魂之光在体内流转,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攻击。
面对两人的咄咄逼人,沈孤寒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却让看到他笑容的雷震与幽冥殿头领,没来由地心中一寒。
“调查?就凭你?”沈孤寒的目光落在雷震身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血肉,直视其元婴本源,“元婴初期,根基虚浮,灵力驳杂,此生元婴中期无望。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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