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狼靴底在青苔上打滑,后腰撞在突出的岩石上,疼得他龇牙咧嘴。抬眼望见那白衣女子仍端坐琴前,素手拨弦时衣袂轻扬,竟似在欣赏谷中风光,全然没将他们这些凶徒放在眼里。一股邪火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狠狠啐掉嘴角血沫,反手扯掉腰间黑布——那柄鬼头刀在日光下泛着幽蓝毒光,锯齿状的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血渍,显然饮过不少人命。
“小贱人装什么装!”他狞笑着挥刀劈来,刀锋撕裂空气的锐响裹着血腥戾气,直逼女子面门,“识相的把谱子交出来,跟爷回寨里当压寨夫人,不然一刀劈了你喂狼——”
话音未落,“铮”的一声琴音炸响!
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竟如白云三折瀑从千仞绝壁坠下,第一折崩裂冰崖,第二折撞碎深潭,第三折化作万千冰棱,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直扑而来。鬼头刀距女子面门不过三尺,突然撞上无形气墙,“当啷”一声脆响震得山谷回声不绝,精铁刀身竟从中间断成两截,断口处闪着参差的寒光,像是被巨力生生掰裂。
疤脸狼只觉一股沛然巨力顺着刀身猛冲手臂,琵琶骨似要被震碎,整个人像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他重重撞在潮湿的崖壁上,“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闷哼,显然撞断了骨头,顺着长满苔藓的岩壁滑下时,满口鲜血混着碎牙沫子喷出,染红了一片青苔。
其余三个黑衣人举着兵器僵在原地,脸上的贪婪早已被惊惧取代。瘦高个握着铁尺的手不住发颤,指节泛白——他看得真切,那女子拨弦的动作轻如拈花,怎会有这等开山裂石的力道?
女子指尖转急,琴弦在腕间震颤如惊鸿振翅,琴音陡然变得沉雄顿挫,像是潮水中骤然凸起的礁石,每一声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左侧黑衣人按捺不住,挺长剑刺向女子后心,剑穗飘动间杀气毕露。谁知剑尖刚触及那片素白衣角,便“咔嚓”一声寸寸碎裂,断成数截坠入潭水,溅起细碎银花。他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突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五根指骨竟被震得反向脱臼,以诡异的角度歪向手背。
右侧那人见状想放冷箭偷袭,悄悄摸出箭囊里的狼牙箭,趁着琴音顿挫的间隙猛地拉满弓弦。可箭矢刚离弦三寸,便被一道无形气浪掀得倒飞出去,“噗”地钉进身后的青竹丛,箭羽嗡嗡震颤,竟将整片竹林都震得簌簌掉叶。他吓得手一松,牛角弓梢“啪”地弹在额头上,顿时起了个紫黑大包,眼前金星乱冒。
最后那矮个黑衣人见状,突然将手中钢鞭往地上一顿,竟想故技重施用毒烟偷袭。他摸出个陶罐刚要拔塞,琴音突然化作无数细针,穿透陶罐将里面的毒粉震得倒卷而回,呛得他连连咳嗽,脸涨得青紫如猪肝。
不过弹指功夫,三个黑衣人已尽数兵器脱手,齐齐捂胸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显然是内腑受了震荡。
“妖……妖女!”疤脸狼挣扎着用断刀撑地爬起,膝盖处的血顺着裤管淌进青苔,在地上晕开暗红痕迹,“你到底是谁?白云阁的老鬼们不是都死绝了吗?”
女子缓缓抬眼,那双映着虹光的眸子此刻清冽如万年冰瀑,声音里带着彻骨寒意:“知音涧内,不容凶徒撒野。”她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抹,一道温润却暗藏刚劲的气劲无声射出,精准打中疤脸狼的膝盖。
“啊——!”凄厉的惨叫撕破谷中宁静,疤脸狼“噗通”跪倒在地,膝盖骨被震得脱臼,两条腿以诡异的角度向外撇着,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如蚯蚓,冷汗瞬间浸透黑衣,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水渍。
“滚。”女子红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随着这声轻叱,琴音渐转舒缓,如潮水慢慢退去。双阙峰的云雾仿佛被琴音牵引,从两侧峰峦间重新合拢,如巨大的白幔将瑟瑟发抖的黑衣人吞没,连他们拖曳着受伤同伴的哀嚎都渐渐被雾霭揉碎,最终消失在山峦深处。
林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右手下意识按紧肩头的伤口,连疼痛都忘了大半。他在听书斋当学徒时,听的说书先生讲过《三侠五义》,说南侠展昭剑快如电,北侠欧阳春力能扛鼎,却从未想过世间竟有以琴音退敌的功夫——那七弦琴在她手中,既不是文人墨客的消遣物,也不是丝竹雅乐的演奏器,反倒像柄藏在袖中的绝世神兵,弦音一动便暗藏杀机,比任何刀枪剑戟都要霸道三分。
女子这才起身,素白长衫在转身时拂过青石,带起几缕被琴音震落的水珠。她走到林舟面前,阳光透过瀑布的水雾在发间流转,照得那支竹簪都泛着温润光泽:“把《应潮谱》给我吧。”
林舟这才回过神,忙将怀中的油布包递过去。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时,那细腻如瓷的触感竟让他莫名心安——就像小时候被掌柜按着头教写字,掌心传来的温度总能驱散所有惶恐。
女子解开浸透血渍的油布,露出里面泛黄的古谱。封面上“应潮谱”三个篆字虽被血水晕染,却依旧透着苍劲笔力。她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凸的字迹,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怀念,随即又被释然取代,轻声叹道:“二十年了,它总算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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