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楼正给徒弟们调琴,看见周明远出来,把月琴递过去:“你试试?当年师父说,会打仗的人,手指都有劲儿,弹《夜深沉》最带劲。” 周明远接过琴,指尖刚碰到琴弦就缩了回来 —— 伤口还没好,一碰就疼。那伤口是上次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此刻又隐隐作痛。段小楼笑了,按住他的手:“戏班里的规矩,手上有疤才算真功夫。你这疤,是打鬼子的,比戏台上的刀疤金贵。”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仿佛在说他们一定能战胜敌人。
文三儿拎着个油纸包回来,里面是四个烤白薯,还冒着热气。“刚在天桥买的,” 他分给众人,“那卖薯的二顺子,昨天差点被鬼子打死,幸亏冯牧开了一枪。” 周明远咬了口白薯,甜香混着焦糊味在嘴里散开,忽然想起同和车行的炉火。程蝶衣捧着白薯,指尖沾着薯泥,却没吃 —— 他看见最小的徒弟盯着白薯咽口水,悄悄把自己的递了过去。这一幕充满了温情,在残酷的战争年代,这样的温暖显得尤为珍贵。
傍晚时分,铺子里突然传来敲门声。方景林立刻把电台藏进修鞋的木箱,程蝶衣则让徒弟们拿起针线,假装缝补戏服。大家的动作迅速而默契,仿佛已经演练过无数次。门开了,是个穿学生装的姑娘,手里抱着摞报纸:“方警官,这是冯先生让我送的‘货’。” 周明远认出她 —— 是杨秋萍,徐金戈的搭档。姑娘的目光扫过戏箱,突然笑了:“程先生的虞姬戏服,金线还是当年我母亲绣的呢。” 她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怀念,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段平静的时光。
杨秋萍坐下喝了口糙茶,说起锄奸团的计划:“沈万山每周三都去珠市口的烟馆,我们打算在那儿动手。” 她的指尖划过茶杯,“只是需要人接应,把我们送出城。” 方景林看向周明远,后者点头:“用戏班的驴车,装作送道具出城。我在西直门的炮楼有熟人,能保你们安全。” 程蝶衣突然开口:“我跟你们去,扮成戏班班主,更像回事。” 他的眼神坚定,透露出一种舍我其谁的勇气。
夜深了,周明远躺在铺子里的木板上,听见隔壁传来段小楼的唱腔。“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 ——” 苍凉的旋律裹着月光飘进来,混着远处日本侨民醉酒的歌声 —— 那调子难听极了,像破锣在敲。他摸出怀里的半截水袖,想起程蝶衣的话,突然明白:北平城就像个大戏台,有人唱着汉奸的丑戏,有人演着抗争的正剧,而他们这些人,就是戏里最硬的骨头。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他望着天花板,心中默默为即将到来的行动祈祷。
第二天一早,程蝶衣开始给众人扮戏。他给杨秋萍画了旦角的妆,点上胭脂:“这样像戏班的青衣,没人会怀疑。” 又给周明远换上杂役的衣裳,往脸上抹了点锅灰:“你就说你是搬道具的,少说话。” 段小楼抱着月琴,突然唱起《抗金兵》:“鼓角声高,旌旗影摇 ——” 杨秋萍跟着和声,姑娘的声音清亮,倒让这压抑的铺子多了几分生气。他们在为行动做最后的准备,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出发前,文三儿往驴车的夹层里塞了几个窝头和一壶水。“路上吃,” 他拍了拍车辕,“要是遇着鬼子,就喊‘给太君送戏服’,保准管用。” 周明远望着他,突然想起同和车行的老王 —— 北平城里的市井小人物,总在不经意间,透出最动人的温暖。方景林把一张写着暗号的纸条塞进周明远手里:“出城后往南走,看见老槐树就挥三下,有人接应。” 大家相互对视,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决心。
驴车驶出大栅栏,街面上的行人不多,只有几个拉洋车的在寒风里跺脚。路过粮店时,周明远看见昨天蹲在门口的妇人还在,怀里的空布袋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程蝶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等抗战胜利了,我请大家吃炸酱面,用新磨的白面,放足足的肉丁。” 杨秋萍笑了,眼里闪着光:“我还要听您唱《霸王别姬》,在广和楼的戏台上。” 他们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即使前方困难重重,也无法阻挡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周明远回头望去,北平城的城墙在晨光里泛着灰冷的光,可铺子里的灯火、戏班的唱腔、少年们的笑声,却像团火,在这乱世里烧得正旺。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锄奸行动凶险,出城的关卡难闯,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 —— 有戏骨铮铮的程蝶衣,有沉稳果敢的方景林,有热血的杨秋萍,有市井的文三儿,他们就一定能走过去,走到北平城重见天日的那一天。驴车缓缓前行,载着他们的希望和信念,驶向未知却充满期待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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