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附和地笑,那些笑声像细小的针,扎在张博涛的后颈上。他拿起面前的啤酒灌了一大口,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来,带着涩涩的苦味。
回到公司的周一晨会,廖副总把市场部的报告摔在桌上,文件夹撞在木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这写的什么东西?数据漏洞百出,你们是拿公司的钱开玩笑吗?"
宋海洋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这份报告主要是张博涛负责的,我早就提醒过他数据有问题,年轻人做事还是不够严谨。"
投影仪的光束在幕布上投出模糊的光斑,张博涛看见自己映在幕布上的影子,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囚徒。他张了张嘴想解释 —— 那份报告宋海洋根本没看过,上周提交前他三次找宋海洋签字,对方都以忙为借口推托 ——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会议室里二十多双眼睛盯着他,像等待审判结果的陪审团。
接下来的日子,宋海洋办公室的门总在张博涛经过时突然打开。
"博涛,这份竞品分析明天早上就要,客户急着看。" 文件袋砸在办公桌上的声响,总让张博涛想起密云山路上那声刺耳的刹车。
"张经理,客户那边临时改了方案,你加个班吧,辛苦辛苦。" 宋海洋说 "辛苦" 的时候,嘴角挂着程式化的笑,眼睛里却没什么温度。
张博涛开始频繁地加班,办公室的灯常常亮到后半夜。整栋写字楼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键盘敲击声显得格外清晰,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惨白的光,像未愈的伤口。
第一次被扣绩效工资时,张博涛捏着工资条在消防楼梯间站了很久。玻璃窗映出他西装笔挺的身影,藏青色的面料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却遮不住眼底的疲惫。他想起琼姐说的 "衣着是名片",忽然觉得这身行头像件沉重的铠甲,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末去天意批发市场那天,天阴沉沉的。张博涛在拥挤的男装摊前徘徊许久,廉价的西装挂在塑料模特身上,领口歪歪扭扭。三百八十块的深蓝色西装在风中轻轻晃动,袖口的线头随风轻晃,像只不安分的小虫。
他取下西装比划着尺码时,摊主大妈热情地凑过来:"小伙子穿这个准没错,面试见客户都合适,耐脏又挺括。" 她的指甲缝里沾着黑色的油墨,"我儿子在保险公司上班,就穿我给他挑的这个。"
新公文包是在隔壁摊位买的仿皮款,五十九块,摊主说是 "超纤皮",他拉了拉拉链,发出干涩的 "咔啦" 声,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
周一早上,宋海洋看见张博涛拎着新包走进办公室,嘴角的咖啡渍都没来得及擦。"哟,这包挺接地气啊。" 他伸手要去摸,被张博涛侧身避开 —— 包的边角已经有点磨损,他不想让别人看见。
那天的晨会,宋海洋没再提报告的事。午休时张博涛路过他办公桌,宋海洋忽然 "哎呀" 一声,刚泡好的碧螺春洒在地上,褐色的茶水迅速在地毯上洇开。"麻烦博涛帮我拖一下,手滑。"
张博涛蹲下去擦地板时,西装裤膝盖处迅速洇开深色的水痕。冰凉的液体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来,贴着皮肤像块冰。他忽然想起父亲送他来北京时说的话:"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就得低头。" 当时父亲把行李箱放在地铁口,拍着他的肩膀,眼里的担忧像化不开的浓雾。
可瓷砖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让他喉咙发紧。他低着头,看见宋海洋锃亮的皮鞋就踩在离他手指不远的地方,鞋尖微微上扬,带着某种无声的挑衅。窗外的阳光正好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可他觉得那光芒离自己很远,远得像刚拿到驾照那天,对未来的憧憬。
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严,风钻进来,吹动他放在桌上的驾照。塑料封皮上的裂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是上次被他不小心折到的。他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张驾照,看似完整,实则早已有了裂痕,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在某个转弯处,彻底碎成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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