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宏观层面的博弈,黄小磊无从知晓。但他能感受到那种凝重的氛围。姐姐接电话时越来越简洁谨慎的语气,警方来访时眼底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有李医生偶尔透露的“外面的人还在努力”的模糊信息,都让他明白,战斗远未结束。
一天,李医生在进行沙盘治疗时,看似随意地拿起一个代表“桥梁”的微缩模型,放在了那道深深的沟壑之上。
“沟通很难,尤其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这么深的伤害。”她轻声说,“但总有人,在尝试搭建桥梁,哪怕它看起来那么脆弱。”
黄小磊盯着那座小小的“桥梁”,看了很久。然后,他伸出手,没有动那座桥,而是将沙盘中那个一直背对世界、蜷缩在城堡角落的小人模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转了过来**。
让它面朝着那条沟壑,面朝着沟壑上的桥梁,面朝着城堡之外。
虽然依旧蜷缩着,但方向改变了。
这是一个无声却巨大的飞跃。李医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瞬。她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没有做出任何夸张的反应,只是温和地问:“它看到桥了?”
黄小磊沉默着,良久,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内在的转变,开始寻求与外部的连接。即使依旧充满恐惧,但目光已经调转了方向。
然而,就在这微小的希望萌芽之时,深渊再次展现了它的獠牙。警方通过技术监控,发现之前那个疑似“宝哥”上线的、“老板”级别的神秘人物,其一个关联号码近期有过一次极其短暂的、难以定位的激活,随后迅速沉寂。
同时,边境协作单位通报,近期缅北地区几个主要电诈园区似乎加强了内部管控,人员流动更加严格,对外通讯的屏蔽也升级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察觉到危险后,正在默默地收紧缰绳,加固堡垒。
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在专案组心头。
黄小磊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在一次书写练习中,无意识地、反复地写下了两个字:
“代价”。
“代价”。
“代价”。
写完,他又迅速将其全部涂黑,笔尖几乎戳破了纸张。
他似乎本能地感知到,无论是自身的康复,还是外部的救援,亦或是最终的审判,每向前一步,都必然伴随着沉重的、甚至可能是流血的——代价。
他握紧了掌心那颗早已被体温焐热的塑料小珠,目光穿过病房的窗户,望向南方天际那片厚重的、无法看透的云层。
无声的战场,从未停歇。而他所要学习的,就是如何带着这一身的伤疤和这份沉重的责任,活下去,走下去,甚至……有一天,能走上那座通往真相与正义的、脆弱而危险的桥梁。
路途漫长,且遍布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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