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的琴音在听雪轩内回荡,不似殷无咎方才的清越,反而带着一种黏稠的、若有实质的压迫感,丝丝缕缕,试图钻入人的心神。苏清月端坐垂眸,全力收敛自身气息,将灵台守得一片清明,外在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被琴音所摄的迷惘与细微不适。
她知道,这琴音本身,就是洛云的又一道试探。他在用音律之法,探测她的神魂是否稳固,是否有隐藏的修为或异样。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殷无咎抚掌轻赞:“先生琴艺,已臻化境,闻之令人忘俗。”他语气真诚,似乎完全沉浸在音乐之中。
洛云谦逊地微微欠身,目光却再次落回苏清月身上,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探究:“雕虫小技,不及殿下雅奏。倒是柳姑娘……似乎面色不佳,可是这琴音过于沉郁,惊扰了姑娘?”
来了。苏清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出一丝慌乱和后怕,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扶了扶发间那支凝脂白玉簪,动作带着一种寻求依靠的脆弱,声音微颤:“先生琴音高妙,是奴婢……是奴婢自落水后,心神便有些不济,偶尔听到些尖锐或沉郁的声响,便觉心慌气短……”她说着,眼圈竟微微泛红,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恐惧瞟向洛云放在琴上的手,尤其是那修长却略显苍白的手指。
这一眼,极其短暂,如同受惊的小鹿般迅速收回,却足够清晰地表露出——她在害怕洛云的手,或者说,害怕他手指可能带来的东西。
殷无咎和洛云的眼神同时微微一动。
殷无咎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看向洛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洛云则面色不变,但那双幽深的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寒芒,随即又被更深的平静覆盖。
“竟是如此,”殷无咎开口,语气带着安抚,“倒是本王与先生考虑不周了。如烟,你既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吧。”他挥了挥手,示意钱嬷嬷。
“奴婢告退。”苏清月如蒙大赦,连忙起身,行礼时脚步似乎都有些虚浮,在钱嬷嬷的搀扶下,匆匆离开了听雪轩。
直到走出听雪轩很远,背后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似乎才彻底消失。苏清月缓缓直起身,脸上的脆弱惶恐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的冷静。
她方才的表演,三分真,七分假。真的部分是,她对洛云的蛊毒确实心存忌惮;假的部分是,她将这种忌惮放大,并巧妙地与“落水后遗症”绑定,将一个受惊过度、对特定事物产生恐惧的柳如烟形象,烙在了殷无咎和洛云眼中。
这步棋很险,但值得。她成功地在殷无咎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柳如烟的落水,或许并非意外,甚至可能与洛云有关?同时,她也向洛云传递了一个信息:这个柳如烟,对他心怀恐惧,这种恐惧可能让她在某些时候变得不可控,或者……更容易被利用?
回到锦瑟院,苏清月依旧维持着惊魂未定的模样,吩咐春桃点了安神香,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傍晚时分,殷无咎竟再次亲临锦瑟院。这次,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小太监,并未见洛云。
“感觉可好些了?”他坐在榻边,语气温和,目光却仔细地审视着苏清月的脸色。
“谢殿下关怀,奴婢好多了。”苏清月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按住。
“今日在听雪轩,可是被洛先生的琴音吓着了?”殷无咎状似随意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着,节奏与那日殷玄冥思考时竟有几分相似。
苏清月心中微凛,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声音带着哽咽和委屈:“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听到那琴音,心里慌得厉害……尤其是看到洛先生的手……就……就想起落水时,好像……好像在水底也看到过一道模糊的影子,伸着手……”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和后怕,将一个受创后记忆混乱、容易产生联想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她刻意将洛云的手与水底的“影子”联系起来,模糊焦点,却足以引发无限的遐想。
殷无咎敲击膝盖的手指蓦地停住。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炭盆中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许是水草浮动,你看花了眼。落水受惊,产生些幻象也是常事。”他并未追问那“影子”的细节,也没有为洛云辩解,只是轻描淡写地将此事归咎于幻觉。
但这反应,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若他完全信任洛云,或者认定柳如烟的落水是意外,此刻更应该温言安抚,或者细究“影子”之说。可他选择了最含糊的处理方式。
苏清月心中有了底,不再多说,只是柔弱地点点头,依赖地看向殷无咎:“殿下说的是,定是奴婢看错了……有殿下在,奴婢便安心了。”
殷无咎看着她依赖的眼神,目光在她发间那支白玉簪上停留片刻,终是缓和了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生养着,别胡思乱想。”他又坐了片刻,说了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便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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