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请了几个相熟的村民帮忙,把爹的尸体从柴棚抬出来,重新放进棺材里。这次他不敢有丝毫马虎,严格按照道士的嘱咐来做。先是在棺材底铺了一层晒干的艾草,艾草的清香能驱散阴气;接着在棺材四角各钉了三道桃木钉,每一道都钉得又深又牢,生怕再出现之前桃木钉松动的情况;最后又在爹的胸口压了一块道士给的护身符,护身符是用黄布缝的,里面包着几味驱邪的草药,摸起来硬硬的。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道士检查了一遍棺材,满意地点点头,“桃木钉镇住四角,艾草驱散阴气,护身符护住心口,就算有残余的邪气,也翻不起什么浪了。”周德才点点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他看着棺材里的爹,轻声说:“爹,这次一定让您安安稳稳的。”
下葬的时候,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大家拿着铁锹和锄头,帮着挖坟坑。这次的坟坑挖得比上次深了许多,足足有一人多深,坑底还铺了一层生石灰,用来吸收坟地的潮气和阴气。周德才和几个村民一起,小心翼翼地把棺材抬进坟坑,棺材稳稳地落在坑底,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填坟的时候,村民们都很卖力,铁锹铲着泥土“哗啦哗啦”往坟坑里倒,没一会儿就把坟坑填了大半。填完土后,周德才又让人把一块几十斤重的青石抬过来,压在坟头——道士说,青石质地坚硬,能镇住坟地的阴气,让爹安安稳稳地待在下面,不会再受邪气侵扰。
老支书帮着周德才把坟头拍实,他看着眼前的坟包,叹了口气:“老栓这辈子老实巴交的,没跟人红过脸,没想到走的时候遭了这么多罪,现在总算能安息了。”周德才点点头,眼睛盯着坟头的青石,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小时候爹牵着他的手去田里干活,想起爹在他生病时连夜背着他去镇上看郎中,想起爹临终前还惦记着他的婚事……一幕幕画面在脑海里闪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周德才提着一篮纸钱,独自来到爹的坟前。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雪沫子像柳絮似的飘下来,落在坟头的青石上,没一会儿就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蹲在坟前,把纸钱一张张拿出来,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点燃。火光在雪地里跳动着,映着他的脸,也映着坟头的青石,温暖的光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摸了摸胸口,那枚老支书给的铜钱还在,被体温焐得温热,硌在胸口,像是爹的手在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了他莫名的安慰。“爹,您别怪我用桃木剑刺您,我也是没办法。”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却异常清晰,“二柱没事,村里也没再出事,您放心。之前您总念叨着想喝玉米糊糊,等过几天我煮好了给您送来;还有您说想尝尝我腌的腊鱼,明年冬天我一定多腌点,先给您送来。”
纸钱一张张烧着,化作灰烬,被风吹得轻轻飘起,落在雪地上,很快就被新下的雪盖住了。周德才又坐了一会儿,坟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风掠过坟边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儿,像是爹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轻轻叹息。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雪沫子从棉袄上掉下来,落在地上没了踪影。他最后看了一眼坟头——青石压着坟土,雪落在上面,安稳得很,没有任何异样。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村里走,这次他没有回头,脚步坚定了许多。
身后的坟地渐渐远了,风里的寒气也好像没那么刺骨了。周德才知道,爹这次是真的安息了,那些吓人的动静、诡异的脚印、青灰色的脸,都不会再出现了。这场折腾了好几天的“起尸”风波,终于彻底了结了。
走到村口的时候,他远远就看见二柱站在他家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冒着热气。二柱看到他,赶紧挥手:“德才,你可算回来了!”周德才走过去,才发现碗里装的是玉米糊糊,香气扑鼻。“我娘听说你今天去给老栓叔下葬,知道你肯定没顾上吃饭,特意煮了碗玉米糊糊,让我给你送来。”二柱把碗递过来,“快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周德才接过碗,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他看着二柱脸上的笑容,又看了看碗里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他笑了笑,跟着二柱往家走——日子还得继续过,爹肯定也希望他好好的,带着他的念想,好好活下去。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雪地上,给整个村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周德才握着粗瓷碗,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了许多。他知道,虽然爹走了,但生活还在继续,他会带着爹的期望,好好过日子,不辜负爹的养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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