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栓重重倒在雪地里的瞬间,周遭的风雪仿佛都顿了顿。起初他青灰色的手指还在微微抽搐,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几道狰狞的印子。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股萦绕在他身上的邪气就像被抽走了似的,青灰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诡异的色泽,慢慢恢复成正常人死后的蜡黄色,连原本瞪得溜圆的眼睛,也轻轻合拢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竟真像只是累极了睡过去一般。
周德才握着桃木剑的手还在发抖,剑身上沾着的几点黑血在雪光里泛着冷光。他缓缓松开手,桃木剑“咚”地戳在雪地里,剑身震颤着发出细微的嗡鸣。他蹲下身,膝盖陷进没膝的积雪里,冰凉的雪水瞬间浸透了棉裤,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看着爹的脸——没了之前的狰狞与凶光,那张脸平和得很,甚至能看到眼角因常年劳作刻下的细纹,和小时候爹抱着他看星星时,他趴在爹肩头看到的模样一模一样。
“邪气散了。”道士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张黄符,弯腰用符纸轻轻擦过桃木剑上的痕迹,黑血碰到符纸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他又从布包里掏出一张新的黄符,仔细贴在周老栓胸口,“他现在就是具普通的尸体,阳气已散,不会再出事了。”
老支书捂着流血的胳膊走过来,棉袄的袖子被抓得稀烂,暗红的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落在雪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皱着眉看了眼周老栓的尸体,又看了眼眼圈泛红的周德才,声音沉了沉:“先把人抬到旁边的柴棚里,别让雪冻着了。剩下的人跟我来,先找二柱!”
村民们纷纷应和,两个胆大的汉子找了块木板,小心翼翼地把周老栓的尸体抬起来。尸体已经渐渐变硬,胳膊垂在木板边缘,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周德才望着那熟悉的藏青色棉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赶紧别过头,伸手抓起地上的桃木剑,紧紧攥在手里——这把剑救了所有人,却也让他亲手“送走”了爹第二次。
“走尸抓了替身,不会往热闹地方去,多半藏在阴气重的地方。”道士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乱葬岗里的坟包在雪地里此起彼伏,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积雪,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这附近有个山洞,之前我来勘察的时候见过,说不定二柱就在那儿。”
众人跟着道士往山洞方向走,马灯的光在雪地里晃出一片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面的路。周德才举着马灯走在最前面,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生怕错过任何痕迹。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不远处:“你们看!”
只见山洞入口处的雪地上,散落着几滴黑褐色的液体,正是之前在灵堂和柴房看到的邪血。液体还没完全凝固,边缘泛着淡淡的红光,显然刚留下没多久。“二柱肯定在里面!”周德才心里一紧,加快脚步往山洞里跑,马灯的光扫过洞口的石壁,能看到上面有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过。
山洞里黑漆漆的,比外面冷了好几度,寒气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周德才举着马灯往里走,灯光所及之处,能看到地上散落着几根枯草和几块碎石。走了没几步,他突然看到前面的地上蜷着一个人影,身上穿着的藏青色棉袄他再熟悉不过——是二柱!
“二柱!”周德才赶紧跑过去,蹲在二柱身边。二柱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发紫,双眼紧闭,身上的棉袄被抓得稀烂,露出里面的棉絮,胳膊和腿上有几道深褐色的抓痕,伤口边缘泛着红肿,显然是被周老栓抓的。幸好伤口不算深,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人晕了过去。
周德才轻轻拍着二柱的脸,声音带着哭腔:“二柱,你醒醒!我是德才!”旁边的村民也围了过来,有人递过水壶,有人解开自己的棉袄想给二柱盖上。拍了约莫半分钟,二柱的眼皮终于动了动,缓缓睁开眼。他看到周德才的瞬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哆嗦着伸出手抓住周德才的胳膊,声音嘶哑:“德才……老栓叔……老栓叔他抓着我……他要把我拖进坟里……”
“没事了,二柱,都过去了。”周德才赶紧握住二柱的手,能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得像块冰,还在不停发抖,“老栓叔已经没事了,不会再伤害你了。”老支书也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轻轻擦了擦二柱脸上的雪:“别怕,我们来救你了,现在就带你回村找郎中。”
村民们扶着二柱慢慢站起来,二柱的腿还在发软,几乎是被人半扶半架着往洞外走。周德才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山洞深处,马灯的光扫过黑暗的角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动静,只有地上那几滴邪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跟着众人往村外走——这场风波,总算有了点转机。
第二天一早,雪终于停了。太阳难得从云层里探出头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周德才一早就起了床,去柴棚看了眼爹的尸体。柴棚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门缝发出的“呜呜”声,尸体被盖着一块干净的白布,安安静静地躺在木板上,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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