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龙在山里疯跑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双腿发软、肺里像塞了团火,才扶着棵老松树停下来。风裹着松针的味道吹过来,他打了个冷战,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跑的时候没穿鞋,脚掌被石子划得全是血,泥和血混在一起,又疼又黏。
他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隐在雾气里,破庙的影子早就看不见了,可那穿红裙女人的脸、绿幽幽的眼睛,总在他脑子里转。他咬着牙骂自己没用,可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不敢往回走——三轮车还在那儿,半车山货也在,可命更重要。
太阳慢慢往西边沉,山里的天暗得快,风也越来越冷。钱大龙缩在树后面,看着天色一点点变黑,心里越来越慌。他想起镇上的收购站明天就关门了,要是山货运不过去,这半个月的苦就白受了;他还想起家里的房贷,下个月的车贷,要是没了这笔钱,日子就没法过了。
“妈的,拼了!”钱大龙狠狠捶了下树干,咬着牙往回走。脚掌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不敢停,只能盯着前方,一步一步往破庙的方向挪。
等他回到三轮车旁时,天已经全黑了,只有月亮从云里钻出来,洒下点惨白的光。三轮车安安静静地停在那儿,车斗里的山货还在,可车胎瘪了,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不知什么时候被扎破了,轮胎上还插着根带黑毛的钉子。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钱大龙气得踢了下车胎,疼得自己直咧嘴。现在别说把山货运去镇上,连车都推不动了。他看着不远处的破庙,心里发怵,可除了去庙里躲一晚,再也没别的办法。
他攥紧了口袋里的石头——早上忘在车里的,现在成了唯一的依仗。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往破庙走,每走一步,心脏就跳得快一点。庙门还是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像个张开的嘴,等着吞掉他。
刚推开门,一阵哭声突然飘进耳朵里。
那哭声很细,像刚出生的小猫在叫,又像女人在低声啜泣,混着风从屋顶破洞灌进来的声音,听得人骨头缝里发寒。哭声是从庙后的隔间传出来的,那隔间他早上没注意,现在才看见,就在供桌后面,门是用几块烂木板钉的,上面爬满了蜘蛛网,还有个拳头大的破洞。
钱大龙的脚步顿住了,手里的石头攥得更紧。他想转身跑,可哭声里好像有股魔力,让他挪不动腿。他顺着哭声往隔间走,每走一步,哭声就听得更清楚一点,到最后,他甚至能听见眼泪滴在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和昨晚雨打屋顶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走到隔间门口,蹲下身,凑到破洞旁往里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地上堆着些破烂衣服,有蓝的、灰的,还有件红的,像是早上看见的红裙。
哭声突然停了。
钱大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刚想往后退,就看见一个东西从破洞里伸了出来——是只手。那手很小,皮肤白得像纸,指节细细的,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镯子磨得发亮,在月光下闪着光。
钱大龙的眼睛突然瞪圆了,呼吸都停住了——那银镯子上,刻着两个字,是他妈的名字!
那两个字刻得很浅,可钱大龙记得清清楚楚。他妈生前最喜欢这只银镯,是外婆传下来的,镯子内侧刻着她的名字,每次洗手的时候,他妈都会特意把镯子摘下来,生怕磨掉了字。他妈走的时候,他亲手把银镯戴在她手上,和她一起埋进了后山的坟里。
现在,这只本该在坟里的银镯,却戴在一只从破洞里伸出来的手上。
钱大龙的魂都快飞了,他往后退了两步,脚底下不知绊到了什么,“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口袋里的石头掉在地上,滚到了供桌底下。他想爬起来跑,可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妈……妈是你吗?”钱大龙的声音发颤,带着点侥幸——说不定是他妈显灵了,来帮他的?
可隔间里没动静,那只手还伸在破洞外,银镯子在月光下闪着冷光。钱大龙盯着那只手,突然发现,手背上沾着点泥,和早上庙门口脚印里的泥一模一样。
不是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钱大龙突然疯了似的爬起来,冲到隔间门口,抬脚就往木板上踹。“哐当”一声,木板晃了晃,裂开一道缝。他又踹了一脚,裂缝更大了,能看见里面的东西了。
隔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地上摆着个土坟,坟堆很小,像是给小孩修的,坟前插着根香,香还没燃尽,冒着细细的烟,香灰落在坟前的银镯子上——那只手不见了,只有银镯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把镯子还给我!”钱大龙红了眼,伸手从裂缝里去够银镯子。指尖刚碰到冰凉的镯子,突然被一只手攥住了!
那只手很凉,像冰一样,手心毛茸茸的,指甲又尖又长,指甲缝里还沾着黑毛,一下子就掐进了他的肉里。钱大龙疼得叫出声,想把手抽回来,可那只手攥得很紧,像铁钳一样,怎么也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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