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雨是傍晚突然泼下来的。
钱大龙盯着挡风玻璃上疯淌的水流,骂人的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骂也没用,这鬼天气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他的三轮车是二手的,发动机早该换了,此刻正喘着粗气陷在泥坑里,车轮碾得烂泥四处飞溅,车斗里的半车山货被浇得透湿,松蘑泡发了,核桃壳里渗进了水,连他特意留着自己吃的野山楂,也泡得发蔫。
“操蛋!”钱大龙终于忍不住骂了句,狠狠拍了下方向盘。车喇叭“嘀”地响了一声,在轰隆隆的雷声里显得格外单薄。他摸出手机想给村里的老伙计打个电话,屏幕却只亮了一下就黑了——山里没信号,电量也只剩两格。
雨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上,像有人拿着鞭子在抽。钱大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抬头往远处看,这一看,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山腰上,竟立着座黑黢黢的庙。
那庙藏在两棵老松后面,屋顶的瓦片缺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椽子,像个掉光了牙的老头。可此刻,它却是这荒山里唯一的救命稻草。钱大龙咬咬牙,抓起座位旁的扳手——山里不太平,带个家伙心里踏实。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庙走,泥地陷到脚踝,每走一步都要费半天劲。离庙越近,一股奇怪的味道就越浓——先是霉味,像老房子里堆了十年的柴火,接着是股腥气,不是山里野兽的腥,是那种潮湿的、带着点腐烂的腥,混在一起,让人胃里发翻。
庙门没关,虚掩着,门轴上锈迹斑斑。钱大龙推了一把,“吱呀——”一声,声音又尖又长,在雨夜里传出去老远,吓得他赶紧停住手。他侧着耳朵听了听,除了雨声和雷声,没别的动静。
他壮着胆子走进去,庙里黑漆漆的,只有屋顶破洞漏下来的一点天光,勉强能看清东西。正中间摆着个供桌,木头都朽了,桌腿歪歪扭扭的,像随时会塌。供桌上摆着尊狐仙像,大概半人高,身上的颜料早就褪了,露出下面的木头纹路,只有脖子上围着块红布,红布被虫蛀得全是洞,风从破洞灌进来,红布飘啊飘,像只流血的手。
最吓人的是狐仙像的眼睛,是用琉璃做的,颜色发绿,此刻正对着门口。钱大龙刚看过去,一道闪电“咔”地劈下来,琉璃眼突然亮了一下,那眼神像是活的,死死盯着他,看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妈的,封建迷信。”钱大龙给自己壮胆,骂了一句,把扳手往供桌上一放,找了个离狐仙像远的角落缩下来。雨还在下,他掏出湿透的烟盒,摸出最后一根烟,想点上,可打火机打了半天也打不着。
就在这时,他听见供桌那边传来“咔嗒”一声,像是木头裂了的声音。他猛地抬头,闪电正好又亮了,这次他看得清楚——狐仙像的头,好像转了一点,原本对着门口的脸,现在正对着他的方向。
钱大龙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狐仙像还是原来的样子,琉璃眼冷冰冰的,没一点变化。“肯定是看花眼了。”他嘟囔着,把脸埋进膝盖里,不敢再看。
雨夜里,只有雨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阵轻轻的、像丝绸摩擦的声音。
后半夜雨小了,雷声也远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打在屋顶的破洞上,“滴答,滴答”,像时钟在走。
钱大龙缩在供桌旁打盹,浑身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硬,他睡得不踏实,总觉得有东西在盯着他。迷迷糊糊间,他的脚腕突然痒了一下,很轻,像有根羽毛在挠。
他以为是蚊子,挥了挥手,没在意。可刚闭上眼,那痒意又上来了,这次更重,钻心的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裤脚,在皮肤上爬。
钱大龙猛地睁开眼,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手机电量只剩一格了,微弱的光线下,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腕——裤脚卷着,露出的皮肤上,沾着几缕雪白的毛。
那毛很软,像丝绸一样,摸上去却带着股刺骨的冷意,不像是山里动物的毛,倒像是……狐狸的毛。
钱大龙心里一紧,赶紧把毛蹭掉,往门外扔。可刚扔出去,他就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供桌上的狐仙像。
这一看,他的呼吸都停住了。
白天的时候,狐仙像的爪子是垂在身侧的,指甲虽然做得尖,却朝着地面。可现在,那只右爪不知何时转了方向,爪子抬了起来,指尖正对着他的脚腕,像是刚挠过他一样。
“不可能……”钱大龙的声音发颤,他明明记得,傍晚进来的时候,狐仙像不是这样的。他伸手去摸手机,想再照得清楚点,可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彻底黑了——没电了。
庙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屋顶破洞漏下来的一点月光,勉强能看清狐仙像的轮廓。钱大龙缩在角落里,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狐仙像,生怕它再动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脚腕又痒了,比刚才更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他的皮肤。他咬着牙,伸手去摸,指尖碰到了几缕毛,还有点湿乎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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