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此处了。”李大坤深吸一口气,打量着这间破败得如同鬼屋的铺面,目光中却燃起一丝微小但坚定的光芒,“位置尚可,虽不在最繁华处——何况如今也无甚繁华可言——但靠近几个巷口,若有百姓逐渐回归,人来人往……总比那不毛之地、完全无人问津强。”
金圣叹环视四周,又叹了口气,但这叹息之后,语气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甚好。此地虽破败,却正合我等隐匿行事。乾坤兄,你在此经营酒食,抚慰凡人之肠胃,亦能耳听八方;我与子壮、金堡他们,便去抚慰世人之心魂,于无声处听惊雷。内外呼应,或可……在这铁幕之上,撕开一道裂口。”
当晚,在城南一处他们临时租住的、家徒四壁的简陋房间里,金圣叹果然带来了两人。房间四壁漏风,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明,映照着几张凝重而疲惫的面孔。
一人身材高瘦,面容清癯,颧骨突出,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乃是湖北黄冈名士刘子壮;另一人年纪稍长,约莫四十上下,神色坚毅,额头眼角已有了深刻的皱纹,带着几分书卷气与历经风霜的沉郁之色,是浙江仁和学者金堡。两人同样身着不起眼的道袍,虽面带菜色,衣衫敝旧,但眼神中都透着一股不屈的、如同暗夜星辰般的火光。
“这位便是李大坤,李道长。”金圣叹压低声音,语气郑重地介绍,“此前曾在宫中……如今亦是志在驱除鞑虏、光复华夏的同志,于医道、庖厨皆有精深造诣,非常人也。”
刘子壮与金堡闻言,齐齐拱手,低声道:“见过李道长。”并无多言,但眼神交汇间,已是一种在危难中建立起来的、无需宣之于口的信任与认同。他们都是江南有名的士人,清军南下,家园沦丧,或亲身经历了扬州、江阴的惨剧,或亲友罹难,自身不愿剃发易服,忍受屈辱,心中积郁了无尽的悲愤与国仇家恨。这才听从金圣叹的暗中联络,甘冒抄家灭族的奇险,潜回这龙潭虎穴般的南京城,意图寻机再起。
“眼下情形,诸位都已亲眼所见,亲身体会。”李大坤作为东道,率先开口,他的山西口音在刻意控制下,显得低沉而有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清虏占据此地,虽兵力驻守,控制严密,但民心未附,积怨已深,此正是我等可用之机。硬碰硬,我等手无寸铁,自是螳臂当车,唯有隐于市井,如春雨润物,悄然发动百姓,积蓄力量,方是长久之计,亦是唯一可行之策。”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继续道:“我意,便在那临街铺面,开一小小酒肆。不为盈利,只为有个稳妥的落脚、联络之处,更能借酒食之便,结交三教九流,探听消息,暗中串联。这烹饪之事,乃我所长,亦可借此稍解百姓饥寒之苦,结些善缘。”
金圣叹接口道,眼中闪烁着思想者的光芒:“善,大隐隐于市。我与子壮、金堡,便以云游道人之名,在城外乡野及城内僻静之处,借讲经布道、祈福消灾为名,聚集乡民百姓。这道教源流深远,根基深厚,百姓多信之,不易惹清虏疑心。届时,便可暗中传递消息,宣扬华夷之辨,激发抗清之志。子壮兄擅辩,金堡兄博学,正可各展所长。”
刘子壮点了点头,声音清越却带着冰泉般的冷峻:“清廷虽厉行剃发易服,‘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试图从根本上摧垮我汉人衣冠文物,断我文化之根。然其高压之下,民怨如积薪,只待星火。昔日陈胜吴广振臂一呼,便可撼动强秦。我等便要做那点燃薪火之人,即便身死,亦要让这火焰照亮这黑暗世道的一角!”
金堡补充道,语气更为谨慎持重:“确需万分谨慎。听闻清廷鹰犬甚多,已有所察觉江南士心不稳,派了不少细作混迹市井,更有那投靠他们的汉军旗、包衣奴才,为虎作伥,四处查探,罗织罪名。我等言行,务必小心,联络需有暗号,信息传递需有隐秘之法,切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出师未捷身先死。”
四人围着那摇曳的油灯,又细细商议了具体的联络暗号(如特定角度的摆放碗筷,不同数量的铜钱放置)、信息传递方式(利用中空的竹竿、夹层的食盒)以及初期活动的范围与策略(李大坤主城内,金圣叹三人分区域活动,避免同时暴露),直到夜深。窗外,寒风呼啸着掠过屋檐,发出鬼哭般的声音,更衬托出屋内这微弱却异常顽强的人声所代表的、不肯熄灭的希望之火。
接下来的几日,李大坤便全身心投入到整顿那间破败铺面的事务中。他亲自动手,寻来些还算完整的木板,仔细修补那几块破损的门板,虽然手艺粗糙,但求牢固。他花了大力气清扫屋内积年的尘土,铲除墙角的蛛网,用找来的旧木料、甚至是一些断砖,勉强搭起了几张歪歪扭扭的桌子和几条长凳。他并未做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切都以实用、不惹眼为主,力求看起来就像一个挣扎求生的落魄小贩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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