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武英殿。
虽已入春,但北地的寒风仍未完全退去,如同徘徊不去的幽灵,在朱红宫墙与金琉璃瓦间穿梭呜咽。殿内,上好的银炭在巨大的鎏金火盆里静静燃烧,释放出融融暖意,却似乎永远也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深入骨髓的凝重与肃杀。这暖意,反而更衬得那无形的寒意砭人肌骨。
大清摄政王多尔衮端坐在铺着明黄缎子的宝座上,身形挺拔,如同一尊凝固的铁像。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正无意识地、有节奏地敲击着光滑冰凉的紫檀木扶手,那“笃、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敲在殿下每一位垂手肃立的王公大臣心上。多铎、阿济格、豪格,这几位如今大清最锋利的战刀,刚刚从前线轮替回京述职,风尘仆仆的脸上,并未带有预期中凯旋的荣光与骄矜,反而像是被南方的湿冷与坚韧浸透,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入眉宇的郁结。
去年腊月,那场声势浩大的四路南下,犹在眼前。旌旗蔽日,铁蹄如雷,配备了张侍郎精心研制的种种骇人利器——毒烟罐、改良的火铳、以及那些闻所未闻的攻坚器械,原以为能如秋风扫落叶般,一举荡平淮安、凤阳等江淮重镇,彻底撕开南明与顺军那看似脆弱不堪的联合防线。然而,战事的胶着与残酷,远超预期。
东路军主帅多铎,这位素以勇猛果决着称的豫亲王,此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不甘:“……王爷,非是臣等不力,实是南蛮据险而守,意志顽强,远超预估。淮安城下,路振飞、黄得功等人,如同磐石,寸土不让。史可法坐镇扬州,调度援军,稳住了阵脚,我军数次攀上城头,皆被其以血肉之躯压回。兼之其似乎……似乎也仿制了些许抵御我军毒气、火器的物件。”他顿了顿,那个“物件”一词显得格外刺耳。那指的是南京方面,由那个叫戚睿涵的家伙和李大坤主导研发的、名为“驱鬼罩”的简陋防毒面具以及各种应对火攻的土办法,虽然原始粗糙,却在关键时刻,极大地减少了明军在清军生化攻击下的非战斗减员,延长了守城时间。
中路的主将鳌拜和吴克善,则在凤阳外围与刘良佐、刘泽清部陷入了残酷的拉锯战。凤阳乃明中都,城防坚固,守军虽非顶尖,却凭借地利与清军周旋。清军的火炮虽猛,但对方挖掘的深壕与构筑的羊马墙,有效抵消了部分优势。鳌拜亲自带队冲杀,几次突破外城,却总在巷战中被打回,无法彻底攻克这座象征意义极大的城池。
阿济格和尚可喜在归德、汝宁方向,更是碰了硬钉子。瞿式耜、张同敞这两位文臣,竟展现出惊人的军事韧性和组织能力,他们依托大别山余脉和复杂水网,层层设防,节节抵抗。清军的骑兵优势在丘陵林地间难以施展,火器部队也常常被诱入预设的伏击圈,损失不小。阿济格的暴躁脾气在这些日子被磨平了不少,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至于西路的豪格,虽然战报上写着“最终拿下了河南府”,但过程之惨烈,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肃亲王也感到心悸。面对吴三桂残军的殊死抵抗,那座并不算特别宏伟的城池仿佛变成了吞噬生命的巨兽。守军利用每一寸断壁残垣,每一个街巷拐角进行战斗,甚至发动了多次决死的反冲锋。吴三桂麾下的关宁铁骑,即便在失去大量战马、转为步兵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可怕的战斗力和小队配合默契。豪格部付出了惨重代价,耗时八日之久,才最终肃清残敌。这在他心中,实在算不上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更像是一场用无数八旗子弟鲜血浇灌出来的、苦涩的惨胜。
“……摄政王,”豪格闷哼一声,接口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那吴三桂部,虽已是残兵败将,但其韧劲与战力,确不容小觑。河南府一战,我八旗精锐折损近两万,方才拿下。此等顽敌,若不能为我所用,必成我心腹大患,日后不知还要流多少血才能将其剿灭。”
多尔衮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神深邃如不见底的寒潭,无人能窥知其内心波澜。他何尝不知这些?大清入关已有时日,看似占据中原腹地,虎视天下,但南方那个仓促拼凑起来的“抗清民族统一战线”,却如同一个用老旧藤条编织的坚韧藤甲,虽然内部缝隙丛生,互相猜忌,但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地利的优势,一时之间,竟难以被彻底撕裂。拼消耗,用八旗子弟的性命去填南方的城池关隘,绝非他所愿。他需要更有效、更能从根子上瓦解对方意志与联盟的手段。钝刀子割肉,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
“诸位辛苦了。”良久,多尔衮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听不出丝毫喜怒,“前线将士浴血奋战,殒命沙场,本王心中有数。南明与流寇勾连,负隅顽抗,确在意料之中。如今春耕已过,粮草渐丰,正是用兵之时。各位回营后,好生休整士卒,补充械秣。休整之后,各部当再接再厉,务必在今岁,打开局面。淮安、凤阳、归德、汝宁、南阳……这些钉子,必须一一拔除!”他的语气逐渐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届时,张爱卿新近完善的‘瘟疫武器’,也可寻机试用,看看成效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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