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潮汐漫过雾隐城钟楼的刹那，龙野听见苏乐乐喉间溢出的嘶吼。
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相互碾磨。
他的离卦火纹在掌心明灭不定，青鳞利爪擦着耳畔掠过，带起的劲风掀飞了巷口糖炒栗子摊的铁锅盖。焦黑的糖纸打着旋儿，飘落在苏乐乐兽化后泛着金芒的瞳孔前。
暴雨倾盆而下。
雨滴砸在苍母教的黑雾上，蒸腾起刺鼻的硫磺味。龙野望着苏乐乐背后舒展的青鳞羽翼，那些鳞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缝隙间渗出的金色血液滴落在地，青砖表面瞬间绽开蛛网般的裂纹。
“乐乐！”他攥紧怀表，齿轮在掌心硌出深痕，“糖分三块——”
回应他的是利爪撕裂空气的锐响。
苏乐乐的瞳孔竖成细线，兽化后的指尖刺向他咽喉。龙野侧身翻滚，火纹堪堪擦过她肩头，却在接触的瞬间被青鳞弹开。记忆突然翻涌：十二岁的暴雨夜，苏乐乐蹲在巷口分糖炒栗子，糖纸在她掌心留下红色的烫痕；而此刻，她腕间的青鳞已经蔓延到肘部，鳞片上隐约浮现出甲骨文纹路。
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图腾柱的能量正被苍母教祭坛疯狂抽离，龙野感觉自己的血液也随之沸腾。怀表的裂痕在皮肤下蔓延，像某种活物在血管里游走。他抬头望向钟楼，时针逆时针飞转，倒映在苏乐乐瞳孔里的，是扭曲变形的自己。
“你说过，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龙野抹去嘴角的血，火纹在手臂上蜿蜒成阵，“还记得吗？我们在天台数星星，你把最后一颗栗子塞进我嘴里……”
利爪骤然停顿。
苏乐乐的身体剧烈颤抖，金色血液顺着下颌滴落，在地面腐蚀出深坑。她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明，却又被黑雾迅速吞噬。龙野抓住这刹那的间隙，将火纹按在她心口——那里本该有童年时爬树留下的疤痕，此刻却覆盖着冰凉的鳞片。
记忆碎片突然炸裂。
龙野看见实验室里的培养舱，苏乐乐的身体浸泡在绿色液体中，背后的青鳞羽翼完全展开；又看见父亲临终前将怀表塞进他掌心，血顺着破碎的镜片滴落，在地面画出和祭坛相同的图腾。而最清晰的，是苏乐乐微笑着说“糖分三块才是最好的”，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雨水，浸透了那年的校服。
“神嗣的血液是打开时间闭环的钥匙。”白无常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面具下的孰湖瞳孔泛着幽光，“但每一次唤醒，都会让她离彻底兽化更近一步。”
苏乐乐突然发出非人的咆哮。
青鳞覆盖的指尖抓住龙野的手腕，鳞片边缘割破皮肤，青铜色的血液与金色血液交融的瞬间，祭坛方向爆发出刺目金光。十二祖巫像在黑雾中苏醒，每尊神像的瞳孔都映着苏乐乐失控的身影。
“不！”龙野的嘶吼被雷声掩盖。
他强行发动10秒回溯，怀表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时间倒转的眩晕中，他看见苏乐乐眼中的痛苦与挣扎，看见她用最后的理智将利爪转向自己胸口。火纹与青鳞在暴雨中激烈碰撞，每一次冲击都震落图腾柱上的甲骨文碎片。
第三次回溯时，龙野摸到了口袋里的糖纸。
那是苏乐乐十八岁生日时，他们在糖炒栗子摊捡的。皱巴巴的纸面上，千纸鹤图案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他将糖纸贴在苏乐乐额头，金色血液立刻将其浸透，却奇迹般没有腐蚀——仿佛这承载着记忆的纸片，是唯一能抵抗兽化的屏障。
“糖分……三块……”苏乐乐的声音像风中残烛。
她的利爪悬在龙野心脏上方，青鳞开始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龙野趁机将离卦火纹注入她体内，火纹顺着血管游走，在她心口凝聚成烛龙图腾。祭坛方向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十二祖巫像中的一尊轰然倒塌，溅起的黑雾里，无数齿轮碎片在空中旋转。
怀表的裂痕蔓延至表盘中心。
龙野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回溯。他抱紧逐渐失去力量的苏乐乐，感觉她的体温正在消散，青鳞化作金色光点融入雨幕。记忆再次闪回：母亲在符文洞穴中说过，神嗣的双生武魂融合，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而此刻，苏乐乐腕间的鳞片已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灼烧的火纹。
“原来……我们一直都是彼此的钥匙。”苏乐乐的指尖划过他胸口的烛龙纹，嘴角溢出金色血液，却带着释然的微笑，“就像糖炒栗子，少了任何一块……”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龙野感觉怀中的身体变得轻盈，苏乐乐化作点点金光，顺着雨幕飘向祭坛。怀表在此时彻底碎裂，齿轮飞溅的瞬间，他看见时间碎片中无数个自己和苏乐乐，有的在战斗，有的在微笑，而所有画面的终点，都是世界树根系缠绕的青铜祭坛。
“该做个了断了。”龙野握紧火纹，望向黑雾深处的苍母教使者。
他的左臂浮现出完整的烛龙鳞甲，鳞片缝隙间流淌着青铜色的光。暴雨冲刷着糖炒栗子摊的残骸，焦黑的糖纸在风中翻卷，上面的千纸鹤图案被金色血液重新勾勒，化作某种古老的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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