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处的滴水声敲在石板上，混着血腥气凝成冰雾。
江遇之靠在刑架上，后背的灼痕已被风荷司特制的金疮药敷成青黑色。
牢门外传来狱卒醉醺醺的哼唧声，随即"扑通"一声倒地——青黛带着四个黑衣卫如影随形地潜入，手中提着的食盒里，除了热粥，还躺着一枚蜡丸。
"统领，这是娘娘特制的假死药。"青黛用匕首挑开他腕间的铁链，蜡丸在掌心化开，露出墨绿色的粉末，"服下后屏息三刻，心律若止，我们会用运尸车送你出去。"
江遇之接过药丸，指尖触到盒底垫着的荷瓣香囊——是沈栖凰亲手放的。
他想起昨夜萧承锐撒辣椒面时，她在信中写的"保住脸"，不由得扯出一抹苦笑。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浓烈的苦杏仁味，喉间随即涌上一股腥甜，他猛地咳出一口血，身体软软垂下。
乾元殿的熏香换了沈栖凰喜欢的荷露味，萧承锐站在铜镜前，任由内侍替他换上朱红色的常服。
这颜色曾是她最爱，说像凤仪宫的荷花。
他看着镜中自己眼下的青黑，想起江遇之描述的温泉场景，手指猛地攥紧腰带，玉扣"咔嚓"一声裂开。
"陛下，程统领求见。"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程殊跪在地上，额头抵着金砖："启禀陛下，江遇之......昨夜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萧承锐的动作顿住，良久才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走到龙案前，拿起那枚刻着饕餮图腾的铁牌，轻轻摩挲着边缘的血渍。
"自尽了？"他喃喃道，忽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咳出眼泪，"好，好一个咬舌自尽！"
他挥手让程殊退下，独自在殿内站了许久。
然后他走到浴桶边，让热水漫过肩头，看着水面倒映出自己扭曲的脸。
江遇之死了，那个碰过阿沅的男人终于死了，可为什么心口的空洞却越来越大？
那些吻痕、那些温泉边的画面，像附骨之疽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凤仪宫的窗纸透着微光，沈栖凰正在临帖，指尖的狼毫在宣纸上勾勒出萧执圭的字迹。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直到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龙涎香混着荷露味扑面而来。
"阿沅。"萧承锐的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现在你我之间，再没有阻碍了。"
狼毫"啪嗒"一声掉在砚台上，墨汁溅开，像一滴血泪。
沈栖凰转过身，看着他身上的朱红衣袍，忽然想起萧执圭死讯传来那日，她也是穿着这样的颜色，在风荷苑枯坐了一夜。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眶迅速泛红，"遇之他......怎么会......"
萧承锐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口的刺痛与扭曲的快意交织。
他捧起她的脸，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痣："他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沈栖凰猛地推开他，退到窗边，
"萧承锐你知道吗？自阿圭死后，这宫里的日子就像熬油！"她抓起案上的暖玉镯，狠狠砸在桌上，
"是江遇之！是他在我落水时救我，是他在我被你冷落时陪着我......"
"够了！"萧承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冲上前捂住她的嘴，指腹用力到几乎嵌进她的皮肉，"不准再说了！不准再提他！"
他的眼睛赤红如血，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栖凰看着他扭曲的表情，想起萧执圭临终前咳血的模样，心中的恨意与表演的悲痛交织，让她落下更汹涌的泪："在温泉里......他抱着我......说只有他懂我......"
"别说了！"萧承锐低吼着，猛地吻住她的唇。
那吻带着惩罚性的力道，牙齿撞得她牙龈生疼，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他的手撕扯着她的衣襟，露出肩颈间尚未完全消退的"吻痕"——那是用凤仙花汁点的，此刻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沈栖凰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颓然放弃。
她能感觉到他的颤抖，感觉到他指尖在那些"吻痕"上停留时的犹豫与疯狂。
他的吻一路向下，停在她锁骨的凹陷处，那里曾是他最爱的位置，如今却仿佛还残留着别人的气息。
"他也吻过这里吗？"萧承锐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指尖用力碾过那片皮肤，像是要将印记抹去，"你在他身下，也这样颤抖吗？"
没有回答。
沈栖凰闭上眼，任由他将自己压在软榻上。
朱红色的衣袍散落在地，像一滩凝固的血。
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与嫉妒，每一次触碰都带着自毁般的疯狂，仿佛要在她身上刻满属于他的印记，覆盖掉所有关于别人的痕迹。
这一夜格外漫长。
当晨曦透过窗棂照进来时，沈栖凰揉着酸痛的腰肢坐起，看到身边的萧承锐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锁，像是在做噩梦。
她轻轻下床，走到窗边，看到青黛在远处的廊下对她比了个"安全"的手势。
"真是可怕。"她低声自语，抚摸着自己肩颈间被他吻得红肿的皮肤。
吃醋时的萧承锐，眼神里的偏执与疯狂，比龙渊剑还要锋利。
她想起江遇之那张总是温和的脸，不知道风荷司的药是否能护住他脸上的伤——那样好看的眉眼，不该留下疤痕。
暖玉镯被她重新戴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
萧承锐翻了个身，无意识地伸出手，像在寻找什么。
沈栖凰看着他，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江遇之已"死"，接下来，该轮到苏丞相了。
而萧承锐这把用深情铸成的刀，她会握得更紧，刺向更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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