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雨薇阁内烛火摇曳。
宋雨薇坐在窗边的黄花梨木案前，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账册，眉头紧锁成一道细痕。
夕阳的余晖透过茜纱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她的睫毛映得根根分明。
她纤细的手指划过纸页，指甲边缘因连日翻阅而微微泛白，指腹沾了些许墨迹，在纸面上留下淡淡的灰色痕迹。
"又少了三成..."她轻声叹息，声音像是秋叶落地般轻不可闻。
账册上的墨迹有些晕染，显然是翻阅太多次所致，边角处已经起了毛边。
窗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啼叫，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凉。
陆明远放下手中的《武经总要》，竹简相碰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他走到妻子身旁，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能感受到她单薄衣衫下凸起的肩胛骨，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
"在为何事发愁？"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心疼。
宋雨薇仰起脸，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忧虑的阴霾："父亲今早又添了几根白发。"
她的声音哽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账册边缘，将纸页揉出了细小的褶皱，"朝廷下令征收粮食，却不许动百姓口粮。可有些州县..."
"大宁皇帝是个明君。"陆明远在她身旁坐下，红木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注意到宋雨薇的眼角多了几道细纹。她的嘴唇干裂，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像是久旱的土地。
"是啊，"宋雨薇合上账册，指尖在牛皮封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陛下特意下诏，不许拿百姓一针一线。"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敬佩，却又透着无奈，"可边关将士的粮饷..."
话未说完，她的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封加急军报上，朱红的印泥刺目如血。
陆明远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云层厚重得像要压下来，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有些官员阳奉阴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气，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扶手，"借机加征赋税，中饱私囊。"
扶手上的雕花硌得他掌心发疼，却不及心中愤懑之万一。
宋雨薇的手指突然收紧，账册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皱："父亲前日去邻县，看到百姓..."她的声音哽住了，眼眶泛红，像是染了胭脂，"有的已经在吃树皮了。"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在账册上晕开一朵小小的水花。
一阵深沉的寂静笼罩着整个房间，连窗外秋虫的鸣叫都显得格外清晰。烛台上的火苗轻轻摇曳，在墙壁上投下变幻莫测的影子。
突然，烛芯爆了个灯花，发出"噼啪"一声脆响，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陆明远。他猛地坐直身子，竹制的椅子发出"吱呀"的抗议声。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烛光下闪闪发亮，像是黑夜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土豆！"
"土豆？"宋雨薇疑惑地抬起头，一缕青丝从松散的发髻中滑落，垂在她光洁的额前。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绣帕的边缘，将上好的苏绣揉出了细小的褶皱。
"何为土豆？"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却带着浓浓的不解，眉头微微蹙起，在眉心形成一道浅浅的沟壑。
陆明远这才意识到什么，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你们...没见过土豆？"
他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提高了八度，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窗棂轻轻颤动。
宋雨薇轻轻摇头，发间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从未听说过。"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鬓角。
"雨薇，你知道我为何这么久才回家吗？"陆明远问。
宋雨薇更加困惑了，杏眼睁得圆圆的，像是两汪清澈的泉水："这和土豆有什么关系？"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陆明远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将靛青色的布料捏出了深深的褶皱。
陆明远深吸一口气，带着她来到窗边的湘妃竹榻前。竹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我跌落山谷后，"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回忆的悠远，"不仅受了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臂上的伤疤，"还发现了一大片野生土豆。"
他伸手比划着，指尖在空中划出一个个圆圈，烛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生动。
"叶子是卵形的，叶缘有细小的锯齿，"他的手指模拟着叶片的形状，"开白色的小花，像星星一样点缀在绿叶间。"
说到激动处，他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最重要的是地下的块茎，拳头大小，外皮淡黄，切开是雪白的果肉。"
宋雨薇倒吸一口冷气，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到他新冒出的胡茬，微微的刺痛感让她指尖轻颤。
"你...你吃了这个叫土豆的东西？"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带着浓浓的后怕，"万一有毒..."
话未说完，她的眼眶已经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转。
陆明远握住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宋雨薇稍稍安心："不仅没毒，还很顶饱。"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我在山谷里靠这个活了下来。"
他的肚子适时地"咕噜"了一声，引得宋雨薇破涕为笑。
"那片山谷里，"陆明远继续说道，手指在案几上画着圈，"少说也有五六百亩土豆。"
他的指尖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留下湿润的痕迹。
"五六百亩？"宋雨薇轻声重复，一时难以想象这个数字。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菜园上，那里不过半亩地，却已经需要三个仆役打理。
"按一亩产两千斤算，"陆明远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应该会有一百万斤粮食。"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一百万斤？！"宋雨薇惊呼出声，手中的绣帕飘落在地，像一只折翼的蝴蝶。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这...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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