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苏棠的运动鞋底蹭过消防通道的防滑条，发出砂纸摩擦金属般的细响，惊起墙根处几只潮虫，暗红的背甲在手机冷光下泛着幽蓝。她的肩骨紧紧抵着爬满水锈的墙面，指尖掐进掌心的月牙痕里 —— 三天前在卧室门框发现的双环刻痕，此刻正以相同的间距在消防墙缝里重复，荧光涂料在黑暗中浮动，像无数只被剜去瞳孔的眼球。
物业办公室的铜制门锁在撬棍下发出濒死般的呻吟，锈蚀的锁芯崩出几粒黑色碎屑，混着焦糊味钻进鼻腔。苏棠的手电筒光斑扫过碎纸机，塑料碎屑堆里突兀地插着半截 A4 纸，打印机油墨印着的 "第七任实验体" 像道新鲜的刀伤，纸纤维断裂处还沾着未干的红色印泥，形状与她后颈日益明显的凸起完全吻合。档案柜的金属抽屉拉出时，带出一股陈年樟木与福尔马林混杂的气息，最底层的租客登记册封面结着蛛网，纸页间夹着的殡仪馆名片飘落，烫金字体在手机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2020 年登记册的紧急联系人栏像被复制粘贴的噩梦："芜江市安心殡仪馆 ……"。苏棠的指甲划过纸页，在 2021、2022 直到 2024 年的记录里，相同的号码以完全一致的排版重复，每个租客的入住日期都定格在 1 月 7 日 —— 母亲坠楼的忌日，也是她搬进 701 室的日子。当翻到 1998 年危楼改建工程档案时，夹在其中的集体照让她视网膜发疼：七个戴双环标记安全帽的工人站在钢筋骨架前，领头者后颈的刺青与张师傅如出一辙，而他们脚下的地基坑，正呈现出双环交叠的几何形状。
"该换了......" 陈主任昨夜巡查时的低语突然在耳蜗内震荡。苏棠这才发现自己将照片按在胸口，相纸边角的毛刺扎进掌心，背面褪色的钢笔字像从皮肤下渗出来："实验体编号：7-01"，墨迹在体温下微微晕开，显形出底层被覆盖的小字 ——"与林月琴基因匹配度 97%"。母亲的名字像把生锈的手术刀，剖开记忆中那具盖着蓝布的尸体，后颈处与自己相同位置的淤青，此刻正在 T 恤下发烫。
蓝色文件夹里的收据在手电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双环心理诊疗中心" 的公章盖在 3170 元的金额上，恰好对应闹钟停滞的 3:17 与楼体倾斜的 0.317 度。备注栏的 "恐惧指数监测" 被水洇开，边缘浮现出类似脑波图的曲线，波峰处标着 "劳拉西泮 + 地西泮" 的化学式，与虹之玉花盆里的胶囊成分完全吻合。手机拍照的闪光灯亮起时，玻璃窗上的倒影让她喉间发紧：镜中裂痕从浴室延伸至此，正沿着她的颈动脉形成第七道分叉，如同某种生物的生长轨迹。
楼下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像极了母亲坠楼时击碎的橱窗玻璃。苏棠冲到窗边，七楼某户阳台的绿萝盆栽正在半空划出抛物线，陶盆砸在地面的瞬间裂成七瓣，泥土飞溅的轨迹与她浴室镜中的裂纹完全重合。更让她血液结冰的是，湿润的泥土里嵌着七粒蓝色胶囊，双环标记在月光下流转，像被激活的咒印 —— 和她在母亲遗物盒里发现的、父亲当年服下的安眠药，有着完全相同的刻痕。
档案柜底层的暗格在推力下突然弹出，木屑摩擦声里滑出一本硬壳笔记本，封皮上的 "实验体观测记录" 烫金字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用红笔写的 "林月琴专属"。1999 年 1 月 7 日的第一篇记录让她瞳孔骤缩："3.17Hz 次声波成功诱发集体幻听，第七任实验体出现母体记忆闪回，其女苏棠在火灾模拟中准确复述亡父临终遗言。" 纸页间夹着的照片上，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双环标志前，颈后贴着与自己相同的医用电极片，背面红笔批注："必须在第 173 天前完成海马体数据采集，否则实验体将进入记忆重构阶段。"
泪水砸在照片上的瞬间，走廊传来橡胶底擦地的脚步声。苏棠迅速将笔记本塞进帆布包，手电光斑扫过墙上的安全出口标志，绿色箭头正以诡异的频率明灭，节奏与她后颈的刺痛完全同步。陈主任的白大褂衣角掠过门缝时，她闻到了熟悉的、混着铁锈味的消毒水气息，那人手中的文件夹封面上，"苏棠精神评估报告" 的标题下贴着张照片 —— 正是她昨夜在便利店捡起胶囊的监控截图。
碎纸机在寂静中发出运转的轻响，苏棠等脚步声消失后凑近，发现这次的碎屑里夹着张完整的 A4 纸：租客名单最下方，自己的名字被红线圈住，"第七任实验体" 的备注旁画着倒计时沙漏，沙粒标注的数字正是 173 天。更让她窒息的是，名单最上方的第一任实验体姓名栏，清晰地印着 "苏建国"—— 她从未谋面的父亲，死亡日期正是 1999 年 1 月 7 日，与母亲坠楼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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