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没气了。肺叶被冻透的钢钎捅穿了似的，抽不进一丝活气儿。喉咙里那点滚烫的血糖浆余味早被冰死，只剩冰壳子刮刺的细响。眼珠子彻底木了，嵌在冰血糊里，蒙着层永远擦不净的油锈灰翳。
腰后那把钥匙冰砣，现在成了插进骨头缝里、撬着他整副架子不塌的钢轴。死沉。坠得每一根冻透的骨茬都在吱嘎呻吟。这感觉不是疼，是活体标本被钉在钢板上往死里展平的展览感。冰冷的指令字符还在脑壳子里刮擦：
……单元承载基质濒临极限……警告……意识完整性破损……57%……
……锚定效应持续……被动承压率超阈值……
……强制接管……链接节点……重编码核心意识模块……加载冰核协同协议……
嗡……
不是震。是脑子被挖空了，填进来一块冻着铁锈的冰疙瘩。裴烬最后那点挣扎的“我”字儿，被这冰疙瘩碾得四分五裂。眼耳口鼻舌身意，碎渣都沉进了绝对的无光深井。他成了条“冰轴”。脊柱是脊椎是根，嵌在机柜深处腐朽冰冷的涡轮心脏上，硬顶着地壳深处那一下下砸过来的“咯咚”巨锤。锤一下，冰冷的能量流就顺着这把“轴”往里灌一泵，像往冻透的汽缸里打液氮。
枯喉深处那被撕烂的豁口方向。静了。不是没动静。是那粘稠碾磨的“咯咚”沉进了更深的地渊，远得像蒙在几百层冻油布底下。可那动静拽着整片空间一起往下沉，空气密度稠得如同冷却的钢水，每一次“咯咚”的间隙，都像整块钢砼天花板往下拍矮一寸。无声，却压得人骨缝渗冰。
豁口更大了。撕裂的豁隙往下延伸了十米不止，塌陷下去的大坑像个冻僵的喉口。坑底深处旋转啃噬的黑暗冰潮暂时平复下去，露出来下面一层。不是平整冻铁。是亿万片破碎的巨大齿轮残骸相互咬住、凝结成一片望不到边的……锈海？它们在海里旋转、摩擦、崩落，被地壳更深处的蛮力搅动成一个缓慢旋转的、遍布死亡钢齿的漩涡坟场！漩涡核心最深处，隐隐约约漂浮着一座岛屿般的、覆盖着厚重枯黄油泥与菌落尸苔的——半生物半金属的腐烂巢穴！ 像冻海中央浮着一座死鲸的尸山！
锈海漩涡的边缘，离枯喉豁口还有段距离。但一股比之前任何锁定都深沉的、带着绝对冷寂和古老锈蚀气息的恶意牵引，如同巨型电磁铁捕捉铁屑般笼罩下来。对象——赫然是裴烬这具被冰核接管、正充当空间“锚点”的人形冰轴！
这恶意牵引触发的瞬间！
嗡——！
裴烬身体猛地一僵！不是他在动，是那条插进机柜的“冰轴”结构被无形巨力拽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屈服声！腰后那把深陷的钥匙冰核最深处！那深紫色的Λ刻痕猛地震颤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源头的召唤，竟向内塌陷得更加深邃！一股更加冰冷沉重的死寂引力从那塌陷的“眼”中释放出来，如同锁链般缠绕在脊柱上，将他这具残破躯壳、这台生锈机柜，朝着锈海漩涡的方向死命拖拽！
机柜残骸发出濒死般的嗡鸣！外壳被撕扯得又崩开了几条裂缝！冰冷的幽蓝光路瞬间黯淡！
同时！枯喉深处那巨大的枯黄巢穴仿佛也被这深空牵引力触动了！它表面厚厚的尸苔油泥下，一扇由无数细小生物骸骨拼凑成的舱门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绝对腐朽、带着浓郁铁锈腥臭味的枯黄浓雾喷出，如同亿万蛆虫洪流，直扑裴烬所在！
腐朽与深寒！两股无可匹敌的牵引力！如同宇宙尺度的两根无形蛛丝！一头栓死他的脊梁！另一头拴紧他的心脏！要把“锚点”活活扯成碎肉！分食在这冻铁地狱的两端！
机柜冰冷的核心意志被这双重毁灭性的拖拽逼到了绝境！
警报！双向牵引力突破临界！锚点结构即将崩溃……
启动终极防御协议……加载“沉渊”方案……
强制指令：冰核单元……解除能量锁定……超载模式预热……
目标：引爆冰核，破坏局部空间锚定矢量，强行挣脱引力阱……
轰！！！
一股如同超新星爆发的能量在裴烬腰后钥匙冰核深处瞬间点燃！深紫Λ刻印如同烧熔的恒星烙印，亮得烧穿意识！一股纯粹毁灭性的冰冷洪流沿着脊柱冲上脑髓！剧痛超越了语言！仿佛整个身体被塞进了黑洞视界的粉碎机！灵魂被一寸寸磨成粒子！
引爆倒计时！最后的湮灭！
就在这绝对的崩灭前兆里——
咚……咯啦……
极其微弱。来自胸腔深处某个冰冷角落，那片龟裂油污黑泥覆盖的冰甲最边缘。刚才机柜剧烈震动，一块巴掌大的覆盖油泥剥落下来。冰甲边缘裂开了一道半指长的浅缝。缝里缓缓渗出来几滴混杂着黑色组织液的粘稠浆汁。浆汁流淌覆盖了冰甲表面几块冻结的凝固污物（那里面……依稀是碎裂糖纸残存的光谱微粒被层层冻住的痕迹）。
这粘稠的浆汁顺着冰甲弧度往下淌。流淌的末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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