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申甫的话语声落下，杨穆却是站在那里，没有接话。
似乎是看见杨穆在思考着什么，严申甫决定加把力，让杨穆能够有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
“杨穆，你是有天分的，但是机甲设计这条路很长，顺其自然况且困难重重，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开始……”
说到这，严申甫却是不说了，因为杨穆已经抬起了头。
“严老，我明白您的意思。”
听见杨穆的话语，严申甫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但是这时候杨穆却是继续说道。
“严老，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杨穆双目直视着严申甫，表情严肃的开口说道：“人类发展到今天，是不是已经能够完全的支配一切？”
一个完全不符合杨穆身份的话语在这时候说出来，严申甫愣了一下，但还是说道。
“人类是很弱小，在漫长的探索历程之中，人类的确损失惨重，但是我们人类有一样特性，那便是，聪明的才智。”严申甫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
“我们用自己的智慧，造出了各种威力强大的武器，然后凭借着这些东西，一步一步的成为霸主。”
“我不敢说人类能够完全的支配一切，但是至少现在，没有什么东西挡在我们发展的面前。”
严申甫的语气坚定，似乎是在阐述着一个不可动摇的事实。
杨穆低着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弯下腰，同样捡起一块石头，然后默默的把玩着。
“严老，您说的没错，这也是以前我坚定认为的，但是……”杨穆想到二十年后的事情，口锋一转。
“但是从半年前，当我从哈迪斯星球回来的时候，我有了一些别的看法。”
“在那里，生存着各种各样的巨兽，那些巨兽，能够轻易的让驾驶着机甲的我们陷入绝境，也能够轻易的撕碎我们，夺取我们的生命。”
“当遮天蔽日的危机感袭来的时候，我有了别的想法。”
“我们现在的敌人的确不是这块石头，而是同为人类的我们。”
“但宇宙何其浩瀚，我们偏安一隅，真的就能够永远称霸一方吗？”
沉重的语气吐露出杨穆此刻的心境，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也是让旁边的严申甫面露惊讶。
杨穆抬起头，看向严申甫，然后举起了手中的石块，缓缓的说道。
“难道就没有可能，我们就是这块大石头，然后在某一天，同样会有一个锋锐的钻头，让强悍的我们分崩离析呢？”
杨穆不能平白的告诉面前的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关于虫族的事情，但是隐晦的传递出来的这个消息，却同样是让严申甫心中一惊。
他惊讶的并不是杨穆为何会在这一刻如此的悲天悯人，而是在惊讶，杨穆为何会想到这样的东西。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严申甫看向已经停下话语的杨穆，语重心长的说道。
“杨穆，居安思危是一种好事情，但是……”
“我们设计机甲的人，不应该如此的设想，更应该想到的是，如何让自己的设计能够为人类所用。”
“时代的发展是需要顺应的，而不是盲目的推翻，更不是理想主义的狂妄！”
说道这里，严申甫沫沫的从心中涌上了一丝的火气，大声的对着杨穆争辩道。
白发苍苍的严申甫在这一刻红了脸，誓要为自己的理念扞卫到底。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是激怒了面前的严申甫，杨穆也赶忙道歉，再次解释道。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只希望你能够立刻改变你的想法，将你的设计才能，应用到真正的机甲设计上来！”
严申甫再次大声的说道，双方陷入了沉默，严申甫也渐渐消去怒气，叹了口气，说道。
“杨穆，我知道你不是那么一个固执的人，我同样不是一个不能明辨是非曲直的人，但是，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考虑。”
“严老，我明白。”杨穆在这时候开口说道，但却是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火焰。
“我会听从您的意见，做出改变的，但是，我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想法，我相信……在未来的某日，您会理解我的。”
杨穆此刻心中有一口吐不出的气，自己很想在这时候将二十年后的一切都说出来，将自己心中所有隐藏的秘密都和盘托出。
那样自己就解脱了，不用再解释那么多，不用再有那么多的烦恼了。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当自己带着这个事实重生的时候，就意味着一切，至少在现在，只能由自己独自承受这个悲惨的事实。
杨穆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失落的表情。
“对不起，严老，我知道我一次次的让您失望，我不愿听从您的建议做一个实验室的设计者，却固执的选择战斗，这或许是骨子里改变不了的东西了。”
“我不愿在某一天，别人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举手投降，我更愿在某一天，手持刀剑，扞卫我热爱的一切。”
杨穆掷地有声的说出这句话，严申甫也在这手抬起头，看向杨穆。
片刻之后，严申甫再次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些颓废的向着杨穆摆了摆手。
杨穆肃穆的站立，端正的给严申甫敬了个礼，然后转过身，大踏步的离开了靶场。
依旧站在原地的严申甫扔下了手中的石头，扭过身，看着面对夕阳的杨穆离开的身影，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落寞。
就在刚刚，严申甫放弃了本来要告诉杨穆的一件事情。
这个学期结束时的战地任务，一个无法把控伤亡的试炼。
严申甫今天本想将这件事情告诉杨穆，然后让他选择跟在自己的身边，这样就能够避开这次的试炼，能够让这个好苗子好好的留下来。
但是自己想错了，面前的这个男孩，渴望战斗，他更适合当一个军人，而不是科学家。
在这最后一刻，严申甫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转而默认了杨穆的想法。
从没有放弃的劝解杨穆回归研究的念头，在这次的交谈中，严申甫觉得自己有了新的想法。
或许这孩子，不需要自己的过分扶携，也能够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吧。
严申甫再次叹了口气，看了看满是皱纹的双手，轻声的说道。
“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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