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牌摊开,谁都没有“白板”,剩下的牌里也没有。
狄公皱着眉头说:“这就奇怪了,桌上只有一枚‘白板’,我手里有一对,难道另一枚长翅膀飞走了?”
“会不会掉到地上了?”正夫人说。
大家一起朝桌下看,又抖了抖衣服,都没找到。大妾说:“会不会是丫鬟忘了放进牌匣里?”
“胡说!”狄公气恼地说,“每次倒牌出来我都按例数过一遍,绝对没错。”
“嘘——”的一声,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运河被焰火落下的彩星照亮,如同下了一场彩雨。
“还找什么‘白板’!这么美的烟火景致都不看了?”正夫人说。
大家急忙起身走到船栏边。焰火从四面升起,爆竹声连绵不断,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一弯淡淡的月亮挂在天空。此时竞赛的龙船已驶出白玉桥,观赛的人们纷纷议论着自己下的赌注。
“我们也来押个宝吧!”狄公乘兴说道,“今夜就算是穷人家也会赌上几个铜钱。”
小妾拍手赞同:“老爷说得对,我押三号船五十个铜钱,这两天我手气正旺。”
“我押五十个在卞大夫的船上。”正夫人也来了兴致。
“我押五十个在柯先生的船上,我相信先祖的旧制。”狄公说。
忽然,他们看到两岸船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注视着运河转弯处——赛船就要进行最后的冲刺了。狄公和妻妾们也靠到栏杆边,紧张期待的气氛感染了他们。
两艘扁舟从岸边驶出,在彩台前的运河中抛锚停下,船上的主事官展开一面大红旗。
远处传来隐约的鼓声,虽然还看不到船,但知道它们已逼近河弯。
人群乱糟糟地呼喊起来,九号船转过河弯。狭长的船身里十二名桨手两两并排,随着船中央大铜鼓的节奏拼命划桨。一个宽胸阔肩的大汉袒露上身,扬着两个鼓槌疯狂擂鼓。舵手把住长长的尾舵,向桨手们大声吼叫。刻画着龙头的船首高高扬起,河里白浪飞溅,岸边吼声震天。
“是卞先生的九号船,我赢了!”正夫人忍不住喊道。
九号船的龙尾后面出现了第二条船的龙头,那龙头张大嘴巴,仿佛要咬住前面的龙尾。
狄公说:“那是二号船,运河船夫的二号,他们正使劲追赶呢!”
二号船的司鼓是个身材敦实的精悍小子,他发狂似的擂鼓,声嘶力竭地呼喊。二号船渐渐逼近九号船,龙头几乎要咬住九号船的龙尾。人群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淹没了鼓声。
又有四条船在河弯出现,但没人理会,所有目光都盯着九号和二号船。二号船速度飞快,离九号船更近了,狄公能看清九号船上司鼓脸上的狂笑。此时它们离终点只有十来丈,主事官降下大红旗,指示终点线。
突然,九号船的大个子司鼓动作停住了,右手的鼓槌僵在空中,像是盯着鼓槌看呆了,转眼间便扑倒在大铜鼓上。桨手们看着他一时发愣,几支船桨搅碰在一起,船身微微一倾,慢了下来。九号和二号船同时从终点的大红旗下方穿过,但九号船落后了半只船的距离。
“可怜的小子,眼看要赢了,却出了事,早不该喝那么多酒。”狄公叹了口气。
两岸人群呼声雷动,群情激昂,也有不少人感到惊异和惋惜。
当九号和二号船漂到彩台边时,其余七条船也过了终点线,每条赛船都受到人群的热烈喝彩,鼓乐声再次响起,焰火从四周重新升起。
狄公看到一只小船朝官船划来,对妻妾们说:“大概是来接我去颁奖的,老管家伺候你们先回府,我办完这事就回来。”
三位妻妾转身拜别,狄公下了官船。卞嘉和柯元良已在跳板边等候,狄公上了小船,拱手对卞嘉说:“卞先生,这次输得真可惜,司鼓病得应该不重吧?”
“我这就去看看,老爷。他是条壮汉子,可能是太累了,歇一会儿就好,您不必担心。”卞嘉说。柯元良站在一旁没吭声,心神不安地捋着胡须,双眉紧锁。
他们上了岸,衙官带着六名衙卒向狄公行礼。卞嘉和柯元良引狄公走上彩台的悬梯。狄公一登上彩台,忠实的属僚老参军洪亮就把他拽到竹漆屏风后的内室,帮他换上深绿色锦缎官袍,系上玉带,戴上乌纱帽。
“衙里没什么事吧?”狄公问。
洪参军点点头:“属吏和衙役早下班了,回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来这里看龙船赛。”
“你先去看看九号船的司鼓怎么回事,眼看要到终点却倒下了。”
狄公穿戴整齐来到彩台前面,台下挤满了人群。衙卒让龙船桨手排列成行,引舵手上彩台。狄公好言勉励了几句,发放奖品——红纸包里的一块印糕和几文散钱给其他船,二号船则是一个大红缎檀香盒,里面装着二十两纹银。最后,狄公祝百姓们交好运、发大财,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致辞完毕,狄公踱步到屏风后的内室,洪亮面色阴郁地禀报:“老爷,那司鼓死了!仵作说他是被毒药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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