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裁舰的警报声撕破静谧时,林墨正凝视着舷窗外流动的星纬线。那些由亿万文明悲欢编织的丝线,此刻在“忘川回廊”区域呈现出诡异的灰白——没有生机的死寂,像被橡皮擦抹去的草稿,连因果天平都罕见地停滞了颤动。
“星纬活性归零,记忆熵值超标百分之三百!”顾昭的译码棱镜迸出刺目红光,镜片上的裂纹比上次更密集,“这里本该是‘记忆珊瑚礁’的栖息地,三万年来记录着低等文明的炊烟、童谣与黄昏恋歌……”他话音未落,舰体突然被无形的手拽向一侧,舷窗外的灰白丝线竟如触须般缠向装甲。
苏明猛拉操纵杆,仲裁舰在千钧一发之际切出超空间,投影屏上浮现出忘川回廊的全貌:一片由灰白石柱组成的迷宫,柱身刻满模糊的星图,中央悬浮着座珊瑚状建筑,只是原本流光溢彩的珊瑚枝桠,此刻枯槁如柴,丝丝缕缕的灰气从裂缝中渗出。
“那是记忆珊瑚礁,星垣的‘平民史诗库’。”新加入的织命史官洛璃不知何时出现在舰桥,白发用星藤束起,蓝眸如冻结的深海,手中捧着的记忆卷轴正簌簌掉落灰烬,“我曾在此值守百年,看浮游族的孩童用声波给珊瑚唱摇篮曲,看硅基生命的晶体日记被丝线编成花环……现在,它死了。”
洛璃身后跟着个半透明的身影——浮游族少年小汐,翅膀薄如蝉翼,尾尖缀着磷光颗粒,此刻正焦急地指向珊瑚礁方向:“长老说,珊瑚礁的根须连着我们的‘心弦’,它枯萎了,族人会忘记彼此的名字!”
话音未落,忘川回廊突然震动。灰白石柱裂开缝隙,涌出裹着黑袍的身影,他们手中的腐蚀杖敲击地面,灰气立刻凝成锁链缠向仲裁舰。“熵烬教团!”洛璃脸色煞白,“他们信奉‘遗忘即净化’,专毁记忆珊瑚礁!”
为首的教团首领烬瞳现身于珊瑚礁顶端,脸覆熵能面具,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灰焰的眼睛:“星垣的织命太拥挤了,该烧掉这些无用的悲欢,让宇宙回归熵增的纯粹!”他挥杖一指,灰气锁链骤然收紧,仲裁舰的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用星垣共鸣盾!重点防护引擎室!”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发烫,银纹自动延伸成护盾轮廓。苏明立刻将星图投射到主屏,十二道星轨从她掌心涌出,与洛璃抛来的记忆卷轴残片共鸣——卷轴上的灰烬竟化作光蝶,扑向灰气锁链。
顾昭咬破指尖,在译码棱镜刻下“忆”字符文,蓝光扫过处,光蝶翅膀显现出浮游族的声波频率。小汐会意,展开双翅飞至舰桥穹顶,清越的声波如涟漪扩散:“回来呀,珊瑚妈妈……”
奇迹发生了。枯槁的珊瑚礁突然颤动,一道微弱的粉光从裂缝中透出——那是小汐母亲生前常唱的歌谣频率。灰气锁链触及粉光的瞬间,竟如冰雪遇阳般消融。烬瞳怒喝一声,腐蚀杖顶端凝聚出熵能球,朝小汐射去:“聒噪的虫子!”
“休想!”阿莱亚的星藤突然从储物舱窜出,缠住熵能球甩向石柱。星藤与熵能碰撞的刹那,洛璃的记忆卷轴突然自动翻页,显露出一段被遗忘的记载:“熵烬教团初代教主,曾是织命台的抄录员,因私改命运丝线被逐,遂叛出星垣……”
林墨抓住机会,因果天平凌空飞旋,银纹如网罩向烬瞳。天平秤盘上浮现出教主的过往:他目睹一对恋人因命运丝线被强行扭转而双双殒命,从此认定“既定命运”是枷锁,妄想用遗忘解放众生。
“你所谓的净化,不过是报复!”林墨的声音通过天平传遍回廊,“星垣织命从非独裁,它允许平凡如尘埃的生命,在丝线上绣自己的花!”
烬瞳的面具突然龟裂,露出底下布满熵能灼痕的脸:“那又如何?我的族人因‘有用’的命运被榨干能量,他们的哭声比珊瑚礁的歌声更响!”他指向珊瑚礁根部,那里的灰气正渗入地脉,“看啊,星垣早已腐朽,它在用记忆喂养贪婪!”
洛璃突然惊呼:“他在抽离珊瑚礁的‘根脉丝’!那是连接所有低等文明命运的总线!”只见烬瞳的腐蚀杖插入珊瑚礁基座,灰气顺着杖身倒灌,珊瑚礁的裂缝瞬间扩大,无数记忆碎片如雪花飘散——有浮游族第一次学会用火种的欢呼,有硅基生命晶体开花的影像,甚至有林墨在某个凡人小镇看过的烟火大会。
“阻止他!”小汐的声波陡然拔高,翅膀因过度用力而渗出血珠。阿莱亚的星藤、苏明的星轨、顾昭的符文同时涌向烬瞳,却在触及熵能时纷纷消散。烬瞳狂笑:“没用的!熵能是宇宙的终点,你们终将被遗忘!”
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发出龙吟。他想起在泽塔星见过的希望蕨,想起阿莱亚说的“织命之道是容纳新芽”。他摘下腰间的织命梭项链(1568章中阿莱亚所赠),戟尖的三叉戟化作光梭,不是攻击,而是刺入珊瑚礁的根脉丝。
“以仲裁之名,织新忆!”光梭搅动间,洛璃的记忆卷轴残片、小汐的声波、浮游族心弦的磷光、甚至烬瞳记忆中那对恋人的最后微笑,全部汇入根脉丝。灰白的丝线开始染色——粉是炊烟,蓝是星海,金是童谣,千万种平凡的亮色交织成网,将熵能牢牢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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